“……”

佟湘玉一口气把雌雄双煞干的那些事全都说了一遍。

郭芙蓉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隐约可见有水波轻晃。

白展堂有些心软，抬手给她解了穴。

郭芙蓉怏怏的坐下，神色恍惚。

“所以，我们救的人，不止怨怪我们，甚至，恨之入骨……”

“我们以为做的善事，其实全都是恶行……”

“为什么，会是这样……”

郭芙蓉站起身，飘似的上了楼。

白展堂有些担心，抬脚想跟去看看，被佟湘玉叫住：

“展堂！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白展堂垂头，默默坐了回来。

佟湘玉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夜色已深，这件事已了，他们也就有眼色的撤了。

佟湘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展堂，两年前，你和郭姑娘可是相识？”

白展堂一愣，下意识摇头。

“没有，她没见过我。”

是的，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个人的意外，一个人的慌乱。

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佟湘玉点头，懂了。

多余的她没再问。

老白今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他对她，很不一般。

明天过后，他们的去留，也终究，不会因她而转移。

心里突然涌起股悲伤。

佟湘玉勉强笑笑，站起身路过他身边时，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有些事，明日再说。”

白展堂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佟湘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失落的模样，苦笑一声，转身上楼。

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东西不需要说破。

不能再，放纵自己了……

这一夜，郭芙蓉坐在房顶上多久，白展堂就在楼下陪了多久。

当一时的冲动褪去，很多现实的东西便显露了出来。

就比如，他的身份。

他是个贼，而她，梦想着仗剑江湖，惩奸除恶。还有，她使的可是惊涛掌……

他一穷二白，就是个穷跑堂的，而她随便出手，就是五十两黄金。

他与她，天上地下，好像，天生对立。

他又凭什么……

无人打扰，小青这一夜睡的很沉，睡得很香。

把之前缺失的睡眠全都补了回来。

初升的朝阳投射在脸颊，她长睫颤了颤，迷蒙的睁开了眼。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坐起身，却猛然吓了一跳。

“小姐？！”

她家小姐不知何时换回了常服，还是女装。

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坐在一边，托腮望着朝阳发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小青急了。

她太了解她家小姐了。

这次出来，她就是奔着名扬天下去的。

这身女装还是之前逛街的时候她看着好看才给她买下来的。

她很清楚，没达到小姐心里的标准，她是不会换下男装，换下夜行衣的。

所以，一定出事了！

小青眸中闪过懊恼。

怎么能因为家里送来信件，知道这家客栈没有危险就放任她一个人去呢？

她受了委屈，她却不在她身边……

“小姐，对不起……”

“你打我吧，别把事都别憋自己心里……”

郭芙蓉侧头看她，见她担心的瞧着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心下一暖的同时，鼻尖的酸涩也没忍住，眼珠一红，泪珠子就这么掉了下来。

“小青……”

郭芙蓉一把抱住了她，脸颊埋在她颈侧，泪水扑簌簌落下。

“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断断的呜咽听得小青心都碎了。

小主，

等郭芙蓉冷静下来，向她说了原因，说了那些事的真正版本，小青也沉默了。

她只管将事情报告上去，上面再给她传回信息，告知下一站有没有危险，仅此而已。

她也是第一次闯荡江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小姐，你莫要太自责，你也是出于好心。”

小青干巴巴的安慰了一句。

其实，事情要真的是那样，老爷在背后肯定会有所补偿，也打了招呼。

否则也不会让她们还在外面这么逍遥。

小青能猜到，可郭芙蓉却不知道。

她起来擦了擦眼泪，在怀里拿出了那袋金珠子递给她。

“犯了错就要弥补。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只能在这些上面弥补一二。”

“小青，你回去吧，回去找到那些人，这些，权当一些补偿。你替我，向他们说一句抱歉。”

小青接过，却觉得哪里不对：“小姐，我替你去说，那你呢？你不回去了吗？”

郭芙蓉长叹了口气，看着已经跳出云层的朝阳，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回了。我就留在这里。”

“我想看看，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

“那小姐，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我真正看明白，想明白的时候。”

“……”

小青走了，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在镇子上另一家客栈停留了三天，一直到接到郭巨侠的信才离开。

这三天，她一直隐在暗处远远的看着。

她家小姐坐在房顶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旅客，她就坐在角落的茶馆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从未见过她这么安静的模样。

安静的有些不像她。

她有些心疼，可老爷的信到了，她不得不走了。

她踏上了来时的路，一个一个的找过去。

即便老爷已经做过补偿，她还是将金珠子分开装好，一家一家送去，一家一家道歉。

道歉的，不是郭家，不是郭芙蓉的父母，而是郭芙蓉自己。

那五十两黄金，郭芙蓉是实打实给了的。

后面的事发生，郭芙蓉也没要回来。

她住在店里，成日坐在客栈房顶上盯着人看，把很多客人都看得浑身发毛，不自在的跑了，有的还来她这里向她投诉。

这些佟湘玉都没有计较，也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到了饭点便让老白去送饭。

老白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总是偷摸的看人家，关注着人家，这接近人家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却怂了。

拿糖葫芦为交换，让小贝去送。

一日又一日，一直到第三天的夜晚。

郭芙蓉还在房顶没有下来，佟湘玉端着饭菜上去，坐在了她身边。

“留下来吧。”

“什么？”

郭芙蓉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我留下能做什么？我又什么都不会……”

“再说，我的梦想，是闯荡江湖！”

佟湘玉笑了笑，莫名感觉今天的场景有些熟悉，像极了两年前……

“你总说江湖江湖，可是这江湖，在哪？”

郭芙蓉被佟湘玉问住了。

“我，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不如留下来，找一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