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之事后人之师,白起一生,几乎所向无敌,却最终败在了范雎的一番言语之上。今日的廉颇,何尝不是面对这种危局?这当然不能全然将责任都归给那些馋臣谗言,如果君王能够明人克己,不嫉贤妒能,馋臣又怎么能够轻易地陷害得了忠臣良将呢?廉颇自赵惠文王开始,紧接着辅助赵孝成王,到现在的赵悼襄王,可谓三朝元老。即使再怎么愚钝,也知道自己位高权重、木秀于林,赵王可能会对其生出戒心和嫌隙的。
果然,赵悼襄王一即位,便更加重用郭开,廉颇很自然地就陷入了君王惧、佞臣恨,朝不保夕的危难环境之中。不久,赵悼襄王便听信了郭开的劝谏,解除了廉颇的军事权力,革除了他的一切官职,以乐乘代替廉颇。
同时,还派遣使者,要求廉颇回到邯郸待命。廉颇自然知道,自己只要一回去,就很有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义愤之下,廉颇遂率领大军攻击乐乘,赵军人人敬仰廉颇,见主将受辱自然不甘心,于是便产生了同仇敌忾之心。不久,乐乘便支撑不下去了,只能逃回邯郸。
此时此刻,摆在廉颇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起兵闹事,另立新主;要么改朝换代,自立为王。廉颇能征善战,威震诸侯,对他而言,要成就君王大业实在是易如反掌。但他一不另立新主,二不自立为王,最终选择了“奔魏大梁”。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其实,在此之前,便有乐毅奔赵国的先例,廉颇去魏国,就是为了让赵王能够觉醒。当初乐毅是燕国的名将,曾经率领大军大败东方强国齐国,可惜后来燕国新王即位,对其心生嫌隙,迫使乐毅投奔赵国。后来齐国田单大败燕军,燕国国势危急,最终只能遣使来赵,请乐毅重新出山。
廉颇就是想通过此举,让赵王能够好好反省自己的过失,继而重新启用自己。只可惜,“用贤如转石,去佞如拔山”(《宋史·刘黻传》),任用贤才,就像转石头一样容易,铲除佞人,却像搬山一样艰难。赵悼襄王刚愎自用,怎么可能感受得到廉颇的一片良苦用心呢?
当时廉颇完全可以去比魏国更加强盛的齐国,或者去军事力量较强的燕国,何以会选择被白起打得一蹶不振的魏国呢?由此可见,廉颇其实是想通过魏国来抗击秦军,所以廉颇最终投向了魏国的怀抱。
魏王也素闻廉颇的贤能,同时也知道,廉颇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可能为魏国全力卖命,所以当廉颇到了大梁之后,魏王并没有重用他。廉颇对这一切,也并不在乎。他所看重的,是有朝一日,赵王真正能够醒悟过来。眼下赵国国势日衰,秦国也屡次围攻赵国,相信不久之后,赵国求援的人就会到来。
不出廉颇所料,那个求援的人就是宦官唐玖。
此人和郭开可谓蛇鼠一窝,本身就是一个嫉贤妒能的人,加之在此之前,郭开便暗中给他送了许多的钱财,让他回来之后,向赵王说廉颇的坏话。恐怕廉颇的希望要落空了。
在赵王的授意下,唐玖带着一副名贵的盔甲和四匹快马,星夜兼程来到大梁,以慰问廉颇。实际上是看看廉颇还能否担当大任。廉颇做了那么多年的相国,对于赵王的这点举动的意图自是十分清楚,于是,廉颇便在唐玖的面前,山吞海吃了一顿。据历史记载,当时廉颇为了显示自己老当益壮,竟然一顿饭吃了一斗米和十斤肉。吃饭过后,竟然顾不得上茅厕而直接披挂上马,挥刀自如,其英明神武可是一点不减当年,廉颇就是要唐玖给赵王传达一个信息:自己能吃能喝,身体特好,沙场之上依旧所向无敌,希望大王能够重新启用自己。
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在廉颇暗自庆幸,自己还心有余力,大王就找到了自己的时候,唐玖却在郭开的名利引诱下,向赵王如实说了廉颇能够一顿吃一斗米、十斤肉的情况,甚至还有意加深了赵王对廉颇的认识:廉颇和唐玖在一起,不多时间便上了三次茅厕,可见其新陈代谢功能的强大。
可赵王不这么认为,一个人上战场,就是要有忍的功夫,廉颇连大小便都难以制止,频繁发生,教赵王如何能够安心将国家军队交付给廉颇呢?于是,廉颇失去了扶持赵国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是,廉颇并没有就此失望,就在赵王决意不用廉颇的同时,楚王悄悄地将廉颇迎到了楚国,并封其为大将,以图通过廉颇能够使得楚国的军事力量重新强大起来。廉颇也希望能够借助楚国的军力,策应赵军对秦军的行动,以减轻赵国的军事压力。只可惜自楚国迁都之后,楚军便人才凋零、士气低落,廉颇初来乍到,他们自然不服,最终廉颇只能无功而失望。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明白廉颇的心思,他的心中无时不想着能够为赵国的子民做一些事情,能够为赵军抗秦承担重任,只可惜报国无门,只能叹息:“我思用赵人。”
满怀忧国忧民之心的廉颇,最终因为报国无门而只能客死他乡,公元前241年,这位支撑赵国数十年军事的元老,终于在楚国的寿春闭上了眼睛。
廉颇身为战国名将之一,一生征战无数,几乎未尝一败,攻城略地,收徒抗敌,为时人所敬仰;为人则古道热肠、仗义执言,一旦自己有错,则知错就改,心胸坦荡,为后人所拜服。司马迁在《史记》中这样评价廉颇:“廉颇一身用与不用,实为赵国存亡所系。此真可以为后代用人殷鉴矣。”恰如其分地论述了廉颇之于赵国的兴衰荣辱,更说明了战国时代,人才才是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