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贲皇对晋厉公说,楚国的精兵在于他们中军的王族而已。请求把我们的精兵分开去攻击他们的左右两军,再集中三军攻打楚王的亲兵,一定可以将他们打得大败。
晋厉公让太史占筮。
太史表示,吉利。得到《复》。卦辞说,‘南国蹙,射其元王,中厥目(南方的国家局促,射它的国王,箭头中目)’国家局促,国王受伤,不失败,还等待什么?
晋厉公因此听从了意见。
步毅驾御晋厉公的战车,栾鍼作为车右。栾、范领着他们私族部队左右护卫着晋厉公前进。
彭名驾御楚共王的战车,潘党作为车右。
石首驾御郑成公的战车,唐苟作为车右。
癸巳,潘党与养由基把皮甲重叠起来而射击,穿透了七层。
两人拿去给楚共王看,表示,君王有这样两个臣下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楚共王因此发怒,表示,真丢人!明早作战,你们却射箭,将会死在这武艺上。
晋国大夫吕锜做梦,梦见自己向月亮射箭,射中,自己却退入了泥塘之中。
吕锜于是命人占卜,表示,姬姓,是太阳。异族,是月亮,这一定是楚共王。射中了他,自己又退入泥塘,就一定会战死。
等到明日作战的时候,吕锜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
楚共王因此召养由基前来,给他两支箭,让他射吕锜。
养由基一箭射中了吕锜的脖子,吕锜伏在弓套死了。养由基便拿着剩下的一支箭向共王复命。
晋国郤至三次遇到楚共王的王卒,见到楚共王时,必然下车,脱下头盔,快步向前。
楚共王派工尹襄送上一张弓问候,表示,正当战事激烈的时候,有穿着浅红色牛皮军服的人,君子也。见到我却快步走,恐怕是受伤了吧。
郤至见到工尹襄,脱下头盔接受命令,表示,贵国国君的外臣跟随我君作战,承君王的福,参与了披甲的行列,不敢拜谢命令。谨向君王报告没有受伤,感谢君王的惠赐。由于战事的缘故,谨向使者敬礼。
于是,郤至向工尹襄三次行礼以后才退走。
楚军被逼迫到险要的地带,叔山冉对养由基说,虽然国君有命令,为了国家,您必须要舍监。
养由基便向晋军射击,再射,被射的人都被射死。
叔山冉举起晋国人投掷过去,掷中晋国人的战车,折断了车前的横木。
晋军因此停了下来,囚禁了楚国的公子茷。
晋国栾鍼看见楚国令尹子重的旌旗,请求晋厉公派使者拿着酒器美酒,送往子重处。
子重受酒而饮,不为难使者而重新击鼓。
楚、晋两国从早晨开始作战,一直到黄昏都没有结束。
子反命令军吏视察伤情,补充步兵车兵,修缮盔甲兵器,陈列战车马匹,鸡叫的时候吃饭,唯主帅的命令是从。
晋国人因此感到担忧。苗贲皇通告全军,表示,检阅战车,补充士卒,喂好马匹,磨快兵器,整顿军列,巩固行列,饱食一顿,再次祷告,明日再战。
晋国人故意放跑楚国俘虏。楚共王听闻了楚军的消息,召司马子反前来商议。
榖阳竖献酒于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见共王。
共王得知之后,感慨,上天要让楚国失败,我不能等待了。
楚军因此在夜里逃遁。
晋军进入楚军的军营,吃了三日楚军留下的粮食。
楚军到达瑕地。楚共王派人对子反说,先大夫(成得臣)让军队覆灭,当时国君不在。如今您没有过错,这是我的过错。
子反再拜叩首,表示,国君赐下沉死,死且不朽。下臣的士兵的确败逃了,这是下臣的罪过。
子重也派人对子反说,当初让军队覆灭的人,他的结果你也听到过,为什么不自己打算一下。
子反回答,即使没有先大夫的例子,大夫命令侧,侧岂敢贪图生死而为不义?侧使国君的军队败亡,岂敢忘记一死。
楚共王想要阻止子反,没有来得及,子反便自杀了。
楚国与晋国交战的第二日,齐国人到达晋军军营,卫国国君卫献公从卫国出发,鲁成公从鲁国出发。
秋,晋厉公、齐灵公、鲁成公、卫献公、宋国华元、邾国人在沙随会见,商讨攻打郑国。
七月,诸侯攻打郑国诸侯之师前往制田,攻打陈国,到达鸣鹿。接着又攻打蔡国,还没有返回,诸侯之师又前往颖上。
戊午,郑国人发动夜袭,宋、齐、卫溃败。
十二月,晋国人前往成周向周简王进献楚捷。
楚国的霸业告一段落,晋国人一雪邲之战仇辱,可楚国与晋国的斗争远远没有结束。
楚国人确实输了,可退居南方的他们,只要心存北上之念,就永远是压在中原诸侯头上的梦魇。而晋国人他们真的赢了吗?
战胜了楚国的晋国人,已无外患。敌人不从外部来,便会从内部冒头。因为处在那些位置上的人,他们从来都不会缺少敌人,解决了外部的敌人,内部的仇敌便紧迫了起来。这或许就是范文子的忧虑所在。他恐怕早已明白,晋国的大患,不在楚国,不在诸侯,而在越来越强大的卿族。
晋国内部的复杂性远非此时的楚国可比,晋国因此强大,可也注定走向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楚国的道路如何走?关键在于北上与中原诸侯争锋,自武王始,便是如此。北上之念不绝,虽弱而终有逞志之时,若困顿南方,则无非君臣相争、治乱相循,亡有日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