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要让公子罢怎么搞?
公子罢的心态几乎崩溃,无法做出判断的时候,有斥候前来回报,说是晋军的主力距离当地不超过二十里。
正常的速度之下,二十里需要两到三个时辰。
要是加快速度赶路的话,二十里用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能够抵达。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公子罢已经认为难以突围,一旦晋军抵达会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分散跑,逃回‘方城’后方!”
公子罢知道自己已经完了,想要为楚国留下足够的生力军。
得知主将下达了什么最后的指示,楚军各部先是哗然,随后真的当场四散而逃。
追击和逃亡都一样累,心态则是绝对不相同。
楚军逃了一路,总里程不会少于三十里,为了逃出生天还多次进行分兵。
留下阻击追兵的那些楚军,他们不会有多么坚强的意志,稍微拖延一下就不会继续坚持,想的也是自己要活命。
继续跑的楚军,他们的心态会更复杂,一再逃下来会让斗志什么的被一次次消磨干净。
“他们竟然不战而溃!?”祁午看得发愣。
四万的楚军一哄而散,看得晋军目瞪口呆。
“这……”楼武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傻眼之下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追?”
郑丘缓经验更充足,说道:“拆散部队,追击数量最多的楚军。”
家臣本就是靠脑子吃饭,哪怕智商没有提升太多,灵机应变的能力绝对是被练出来了。
楼武同意了郑丘缓的建议。
“我去追那批楚军。”祁午盯上了一支数量约四千多的楚军。
楚军分散突围,并不是真的没有建制,一般是以家族为单位。
也就是说,来自同一个家族的楚军,他们仍然会凑在一起。
当然也会有士兵跑着跑着与本家族的人失散,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零散逃兵。
分散之后楚军,大约是分成了四十多股队伍,数量少的有几百人,最多大约是六七千人的样子。
这也是因为交战地点在楚国本土,换作是在异域他乡的话,公子罢再心力交瘁也不敢下达各自逃亡的命令。
毕竟,交战地点是在楚国的本土,散出去的部队只要逃离晋军五十里以上,基本也就算是安全了。
要是身在异国他乡的话,只有逃回本土才能算是真正安全。
公子罢并没有再逃,他看到晋军分兵追击己方数量最多的部队,低叹了一声吩咐留下来的人,说道:“将我的尸体带回国。”
当然有人留在公子罢身边。这些人来自公子罢的家族,专门留下来给公子罢收尸。
公子罢抬头看了一会天空,眼眸里面没有了痛苦,有的只是眷念,最后抽剑往脖子上的颈动脉一拉,血瞬间从伤口飙出去,扶着车壁一小会才摔在车内。
这种伤势不会马上死去,死因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气管也被割开,再被自己的血液淹死;第二种则是失血过多而死。整个过程大概会是两分钟左右。
统兵搞成这个样子,公子罢真的没有脸活着了。
公子罢更清楚一点,战场上自尽还能保留最后的尊严,回国只会被羞辱再死去。
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公子罢看到了子重的下场,不想祸害家族。
等祁午过来的时候,得知公子罢已经自戕,没有去检查用白布盖着脸的公子罢尸体。
祁午深知自己已经捡了便宜,没有扣留公子罢的尸体,更不会留在原地。
祁氏在祁奚时代有兴盛过,只是为了夺取“赵”地搞得元气大伤,没有壮大到够资格去竞争卿位。
到了当下,祁午很清楚家族的定位,跟随楼氏是为了获得庇护,一些不该抢的功劳别伸手。
更后面,带兵追上来的魏颗抵达,知道公子罢已经自戕,特地过来了解情况。
因为是割了颈动脉的关系,流出来的血实在是太多,搞得整个车内堆积了一摊血迹,并且已经吸引来了大批的苍蝇。
魏颗同样不会扣留公子罢的尸体,只是询问道:“贵方谁充当人质?”
有一人站出来,介绍自己是公子罢的侄子,愿意充当人质。
公子罢的侄子?那就是楚国的公孙级别了呗。
这个流程有什么说法?
扣留贵族的遗体这种事情,有节操的贵族实在是干不出来,只是对方也不能完全没有表示。
仅仅是为了报答不扣留遗体的恩德,事后肯定要有所表示。
留下足够的份量的人充作人质,只是让整件事情的性质说得过去。
而那个过程双方都会存在默契,不算是什么强迫。
做了那么多的魏氏,让楚军主力逃走大半算是任务失败,再不确认一些功劳,将变成什么收获都拿不到手了。
因此,魏颗需要人质,自然也是为了让卿大夫用来确认功劳。
“局势一再起变化,我再不抓住机会,以后就别奢望更多了。”魏颗所指的事情是楼令意图鲜明在尝试操控晋国这一乘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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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有没有发现?应该是有人察觉到了楼令的意图。
魏氏有极大的野心,他们会对掌握时局耗费更大的心思和资源,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正在起什么变化。
不久之后,魏相、魏绛过来。
“情况怎么样?”魏颗问道。
一路追下来,魏颗实在是没有空闲思考。
等来到这边,可算是让魏颗能够好好歇一歇,一些事情也能复盘。
“我折损约一成,抓到四百余俘虏,都带过来了。”魏绛先说。
魏相汇报道:“我抓了近千俘虏,损失不到半成。”
更详细的过程在后面被阐述。
魏绛对上的是楚军主力的先锋,双方有进行正经交战,直至楚军主力出现异常,才让那一支楚军先锋主动撤退。
魏相指挥的交战,留下交战的楚军打了不到一刻钟就四散而逃。
“战后再说吧。”魏颗心情并不怎么美丽。
魏相问道:“下军佐到了吗?”
“应该快到了。你先去向下军佐复命……”魏颗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交代道:“不要询问什么,更别求情。”
以魏相的智商,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就是魏颗没有尽全功,有人想追究有得是说法。
这样一来,有没有卿大夫愿意站出来说情,或是会不会有卿大夫刁难,将直接决定魏颗的命运。
魏氏欠了楼氏太多人情,一直没有机会还上。
晋国出了栾书这么一个人,导致任何家族都不敢在恩情马虎,需要极力去控制一个度。
“你们继续带兵追击,我留在原地。”魏颗交代完,找个地方休息。
漫山遍野有在逃亡的楚军,同样有在进行追击的晋军。
后面抵达的晋军主力,他们在路上也遭遇到了一些正在逃亡的楚军,只是数量方面比较少。
那些撞上晋军主力的楚军,他们纯粹就是慌不择路,往北部或东部跑,结果自己送到了晋军主力嘴里。
“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中行偃心情非常复杂。
了解到公子罢一路逃窜,到最后被迫下令楚军四散而逃且自戕身亡,多数的晋军高层心态不免复杂。
那种心情复杂是,他们竟然将楚军逼成那样子,无法预判得知情况之后的楚国君臣会做什么事情,可能会有晋人觉得事情干得太过分了。
以时代而论,世人会认为晋军是做得过分了一些。
换作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年代,世人只会觉得公子罢蠢,蠢到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晋国近数十年来最惨的时候,全军没有正经交战自行崩溃,超过三成的兵力为了逃命扎进大河,其中约两成被喂鱼了。
那次惨败发生在“邲之战”,并且是晋军自己搞出来的惨败。
之所以说是晋军自食其果,当然是旬林父压不住魏锜和赵旃,搞得魏锜和赵旃为了争攻私自渡河,逼得晋军没有做好准备不得不渡河与楚军仓促交战。
当时的楼令刚刚魂穿过来,只是“士”的身份,成功逃命之后,没有高层的那种痛彻心扉。
所以,楼令很难有太多的感触,有心情猜测道:“那就是楚军至少逃出去四万?”
“那么多?”郤至问道。
楼令说道:“公子罢先后四次分兵,颗大夫还能紧紧咬住楚军主力,一定是分出去阻击的楚军不用心。到后面,公子罢下令四散而逃,两边没有发生激战,楚军一心想逃的话,这里是楚国的土地,楚人有太多能躲的地方,随时会有楚军增援上来,我们无法逗留太久。”
众人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即便楚国不从“巢”地抽调军队,他们还能在其它区域集结大军。
不要忘记一点,多数楚国的家族去了南边,他们是成建制的部队,抽调向北随时可以投入作战。
这也是晋军不敢太过深入楚国腹地,只在“方城”附近溜达的主要原因。
郤锜问道:“这么说,我们做无用功了?”
站在旁边的魏颗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