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令为了让晋国可以走上扩张道路,不止是打开窗户与门户,还修建了一条大道。
只要晋国一再蚕食郑国,哪怕蚕食的速度很慢,扩张就等于一直在持续。
而晋国一再占领郑国的土地,考虑到郑国没有丝毫国家信誉可言,哪怕是会让其他国家产生警惕,一众诸侯根本无法站在道义上指责或阻止晋国对郑国的蚕食。
现在,郑国认怂得那么彻底,看似要铁了心站到晋国这一边?
如果郑国这一次投降不再反叛,会导致晋国无法继续执行对郑国的蚕食策略,基本上也就等于打开的门户与窗户被关闭,修好的道路也白修了。
有那么严重吗?
真的有!
今天能够放弃继续蚕食郑国,明天可以可以推翻蚕食楚国的既定国策。
毕竟,近在咫尺的郑国都不愿意蚕食,距离更远的楚国就更没有吸引力了。
至于说攻打三戎或其它异族势力得到扩张?
“历史上的晋国确确实实有在持续扩张,只是没有对一众诸侯动手,无法获得开发好的熟地,倒是需要一再对蛮荒之地投入人力物力进行开发,以至于没有形成绝对的优势,直至三家分晋发生。”楼令所知道的晋国历史基本上就是这个印象。
整个春秋历史,攻灭最多异邦势力的国家就是晋国,灭在晋国手里的异邦势力还挺大挺强,包括赤狄、长狄、白翟和三戎中的伊洛之戎、陆浑戎。
不是晋国去灭掉那些异邦势力,其他国家根本没有那等实力办到。
要是熟知历史会发现一点,晋国取得那些成就基本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不是说赵氏、魏氏、韩氏得了便宜,他们是晋人的出身,祖辈有在那些战争中出力,算不上是白占便宜。
晋国攻灭那么多异邦势力,后面伊洛之戎和陆浑戎的成果被秦国和楚国吞占,攻灭赤狄和长狄则是在给齐国打工。
之所以说是被白占便宜以及为人打工,根本原因在于晋人进行开发,没有来得及进行丝毫享受,成果成了他人的。
上升到文明高度的话,歼灭其它文明叫扩展生存空间,能够造福子孙后代;同文明内部打生打死基本就是内战,无论撕咬得多么凶狠,无法在原有疆域基础上扩展一寸,顶多也就是达到收拾旧山河的成就,很难获得额外的推崇。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再发生王朝更迭,为什么开拓西域的两汉以及持续向北、向西扩张的隋唐为什么被推崇,在强汉盛唐面前其余王朝都是小弟弟。
不得不提到满清,尽管由于大航海时代的开启以及工业时代的降临,满清面对列强各种拉垮,可是满清在开疆拓土上面的成绩却是不容否认。
而将隋王朝与唐王朝并立的原因是,李唐确确实实是继承了杨隋,包括文化以及疆域的基本盘。
如果不承认唐王朝是继承隋王朝,需要学习一下朱元璋为什么要捏着鼻子承认蒙元作为正统的合理性。
“唉……”
谈判结束,郑国舍弃了部分疆域的主权,获得利益本该开心,楼令却是陷入了精神领域的消沉。
因为谈判有了结果,只等开春之后晋君周到来,正式与郑君睔签订盟约,晋国不会再在大河南岸驻军。
那就是楼令做出来的行动计划再无施展余地,极可能连对伊洛之戎的用兵都要停止。
“楚军不北上,我们不会再主动开启战争了吗?”楼小白当然能够看出自己的父亲近来情绪不对劲。
楼令丝毫没有兴致地说道:“应该是吧。”
“不再南下是好事吧?至少齐国不敢对莱国动手。”楼小白说道。
楼令“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又再一次陷入轮回。”
什么轮回?
晋国与楚国争霸的轮回。
在过去,无论晋国或楚国遭受多大的损失,一方龟缩回去舔伤口,舔好伤口再出动,你来我往打了数十年。
“不以攻占对方领土的战争,打再久也难以分出胜负,死再多人也是白死。”楼令多少是带着怨气讲这话。
倒不是楼令喜欢杀人或战争,纯粹就是历史一再重演,一代代人为了眼前利益一再拼杀,无法从文明高度得到什么增进。
“一众卿大夫无法指望,也许能够指望一下君上。”楼小白说道。
是的,发生这一次的事情,能够看出那些卿大夫很难指望得上了。
他们只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田,获得一些利益也马上满足,压根就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
楼令会站在文明的高度思考事情,他却无法无视自家的利益。
“指望君上?他一旦真的掌权,首先要消灭的便是包括我家在内的卿族。”楼令没有训斥楼小白,单纯讲一个事实。
楼小白抿了抿嘴,说道:“可以共存的。”
关于这点,楼令并不否认。
关键还是看晋君周的胸怀和能力有多大,能不能兼顾国家与卿族的利益,成功驾驭住晋国这乘战车。
历史上能够创造伟业的首脑,仅有汉武帝做成了“独夫”,其余皆是端水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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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的“独夫”不是指其它,主要是他做到了横压整个汉帝国,真正取得了“口含天宪”的成就。
到老年之后,汉武帝收了心,为当时的天下人和后世交作业,颁布了罪己诏。
可能是有了汉武帝的例子,使得权贵与百官有极强警惕心,其余皇帝无法再达到汉武帝乾坤独断的成就,或多或少需要做出一些妥协,能不能端好水也就成了一个标志。
“君上能不能获得郤氏的爱戴是关键,以我来看会很难。”楼令太清楚郤氏到底嚣张跋扈到何等份上,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一个向臣子低头的国君,其余时代在生前会被各种吹捧,驾崩后会得到各种赞美。在当前?会向臣子低头的国君,不想成为傀儡都难。”
楼小白尽管起步很高,看待某些事情还是显得幼稚,说道:“君上毕竟是君上,愿意兼顾卿族的利益,无法获得卿族的爱戴吗?”
“你以后多做事,少说话。”楼令很多事情无法讲太明白。
是不是明君,还真不是看做了什么。
多少干了各种大事的皇帝,他们死后被各种诋毁。
倒是一些屁事没干的皇帝,生前死后一直被臣子赞美。
说白了无非就是历史评价权到底在谁的手里,占尽便宜再说几句好话,得到了实际的利益,还能误导后世之君,凭什么不干,能忽悠傻几个是几个。
因为楼令意志消沉的关系,很难再外出巡视或做其它事情,正好楼小白在南边,便由儿子给父亲代劳了。
楼令进入了真正上的窝冬,待在城内懒得动弹。
期间,哪怕楼令有时候被其余卿大夫邀请参与社交,顶多就是去应付一下,能不开口说什么绝不去浪费口水。
“你最近是怎么了?”郤至比较迟钝,很久才发现楼令的异常。
“什么?”楼令明知故问。
郤至很是不解地说道:“什么时候看着都是懒洋洋的状态,为什么会看着这般消沉啊。”
“你不一样吗?一再酗酒下来,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模样。”楼令直接数落看上去一副病态模样的郤至。
楼令很认真地说道:“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身子就要彻底垮了。”
“你……”郤至觉得楼令在诅咒自己,要发怒却是摁下暂停键一般整个人呆住。足足过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郤至才回过神来,比较茫然地问道:“我还能做什么?”
这是郤至很早之前发现一点,自己再怎么努力,无论生前或死后的名声或成就大概也就那般,失去了奋斗的动力,想着在生前多享受。
“我听过关于不朽的说法,达到一定的层次的人都会追求。”楼令说道。
郤至当然知道那个,说道:“立功、立德、立言。功劳我不缺,德行与我无关,没有在德行上获得认可,自然无从立言。所以,我不进行极尽的享受,努力那么多做什么?”
若是楼令的意志不陷在消沉状态,他会很愿意鼓励郤至去进行尝试。
奈何楼令自己都意志消沉,哪有心情去鼓励他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很久,倒是不觉得这样这样很无趣,甚至觉得更为合拍了。
熟人嘛,凑到一块不一定要聊得多么热烈,可以坐到一块再各干各的事情。
不是那么熟的人,反而凑到了一起会刻意表现得更为热情,尽量寻找共同的话题,使得场面看上去很热闹。
“你还是保重身体,小酌即可,不要喝酒过度。”楼令像是开玩笑那般的说道:“我可不想太早照顾耀。”
郤耀便是温氏的世子,他一直待在“温”地进行管理,几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
“知道了。”郤至看似根本没有听进去。
楼令看到郤至那样子,强调道:“我认真的。”
以岁数来说,郤至已经将近六十,不爱惜身体的话,真就撑不了几年。
三郤一叔二侄中最为年长的郤犨,他由于过于纵色的关系,几年前身体就彻底垮掉,今年上军讨伐伊洛之戎就没有参加,回自家的封地养病去了。
郤锜年纪比郤至大了六岁,他却是三郤之中看上去最硬朗的那个。
“你倒是提醒我了。确实是应该让耀出来,最好跟你学习一段时间。”郤至说道。
楼令肯定不会拒绝,只是说道:“我近期很消沉,过一段时间再让耀来吧。”
郤至当然能够看出楼令近期很消沉,刚才已经问过,没有得到答案不想追问。
作为个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愿意讲出来算是在求救,不愿意讲就是不想他人干涉。
大家都是一家之主,该有的界限还是应该存在,何必去强求呢。
当年的冰雪融化比往年延迟了十来天,气候的反常影响到了太多的东西,就包括春播也被延迟。
在春播之前,楼令让楼小白回去,主要是去各处封地巡视与敦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