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这样很无耻吗?”楼令问道。
郤至这一次没有压低声音,说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对于国家来说也是。”
啊?
郤至什么时候变成了哲学家,看着意有所指的样子。
搞得楼令有些不习惯,一时间给愣了愣神。
鲁国君臣肯定知道鲁国的衰败,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再用自己的方式给鲁国糊墙。
只要自己丢人的时候不被多数人看到,国内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充满威严的嘴脸就能够在内部保持下去,外人怎么看则是根本不重要,反正各国史官上交的记载都会在典藏室过一遍。
所以,后人只会看到鲁国的衰败之势止不住,很难知道鲁国君臣到底犯了多少次错,外交场合上丢了多少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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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好的话,鲁国能够在国际上争一光,完全可以在史书上反复提,搞成鲁国在荣光的照耀下亡了国。
这国家挺强,强得一再丢失疆域,丝毫没有道理就倒下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郤至和楼令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偏偏季孙行父跟了一路,直接跟随着进入齐国的势力范围之内。
晋军进入齐国就开始有所行动。
倒不是见人就杀、就抓、就抢。这种事情只有秦军干得出来。
晋军表现得比较有礼貌,面对旅人秋毫无犯,攻打村庄之前还会先派人警告,能不杀人也不会杀人,顶多就是抓起来再帮忙收拾家当一起送回晋国。
“我怎么发现你们家干得很熟练啊?”郤至刚才亲眼见证了一个村庄的陷落。
这个被攻打的村庄,他们可能是受到的极致的惊吓,晋军没有采取行动之前主动攻击了。
敌方非但不投降,反而先动手?数千晋军一拥而上,人口约是五六百的村庄只坚持不到半刻钟就陷落了。
当时,楼氏的将士分工很明确,看似斯斯文文地将活着的齐人绑上,尽量做到一家子整整齐齐,再收拾有价值的东西装车,一系列行为仿佛干了千百次。
“没有的事啊!”楼令先否认,再说道:“这不是吞并了林胡,家族里面异族太多,需要足够多的诸夏苗裔填补。我家的穷,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人一旦穷怕了,看到什么玩意都觉得值钱,收拾起来……,你懂的。”
郤至十分确定地说道:“你们一定私下练过!”
楼令不解释了。
那么,楼氏真的在私下练过吗?
答案是:真的练过!
楼氏需要更多的诸夏苗裔补充是事实,穷也是真的。
因此,楼令对这一次入侵齐国充满了期待,一定会做更多的事先准备。
“实不相瞒,我在卫国和鲁国都好几次忍不住想动手。”楼令说着说着,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那是因为楼令发现郤至对卫国和鲁国动手的欲望一样很强烈,碍于太多因素不好真的下手。
“我也缺人,也是很穷啊!”郤至说道。
这一点,楼令相信。
郤氏家大业大没有错。
温氏才分出去多久?
郤至有“温”这一块封地,每时每刻都在缺乏劳动力,有更多的劳动力会有更多的产出,怎么可能不缺人。
在财富这一方面,郤氏可是围攻了栾氏的“都”快三年,三年之内只有头一年肥了一波,后面将近两年光是支出,以为军事上的各种耗费会少吗?
所以啊,哪怕楼令没有邀请郤至出征,后者也会主动参与征讨齐国。
而楼令邀请郤至的主要原因是,郤至不出征齐国,下军就要会成为南下的其中一个军团,搞成楼氏缺席国战或是无法征讨齐国了。
跟随而来的季孙行父获得良好待遇,一路上看着晋军对齐国一个又一个村庄下手,心惊肉跳的同时,感到了无比的羡慕。
“看来晋国连续跟楚国打了几年,确确实实是损耗很大,难怪卫国都敢进行违逆了。”
“晋国衰弱下去是‘洛邑’那几位很愿意看到的事情,对鲁国则是好坏参半。”
“希望这一次晋国对齐国下手狠一些吧。”
在外人看来,鲁国经常表现得不可理喻。
包括季孙行父在内的鲁国高层,他们很清楚怎么回事,很多事情甚至是故意那么表现。
所以,郤至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一个国家想保持体面也有自己的玩法。
很多看似聪明的人,他们往往在自作聪明。
比如说总是喜欢拿一块钱和一百块去逗傻子玩的人,看到那个傻子总是会挑一块拿,一次次反复去逗着玩。
真的拿那张一百块面额,能拿到手吗?
一次次拿一块的面额,拿到手且能够反复拿。
话说,到底谁才是傻子?
鲁国君臣很清楚晋国一些人对己方是什么看法,他们一再那么干却没有挨揍,并且挨了齐国的揍能够得到晋军支援,每一次总是能用最小的代价化解危机,凭什么不那样玩呢?
当然也不能说晋国君臣是傻子,一再帮鲁国纯粹就是晋国出于战略上的需要。
那种状况下,只能算是各取所需吧。
“其实,我觉得鲁军过来也算好事,起码他们可以帮忙将缴获先运回去。”郤至等己方在济水边上攻略了一圈,发表这样的感慨。
他们一路杀人、抓人、捡东西下来,暂时没有遭到有效的抵抗。
当然,那是他们没有攻打齐国的城池,只光对村庄下手。
一路过来,抓到的齐人数量突破三万,杂七杂八的战利品一时间难以统计。
怎么只抓了三万人?这是晋军没有胡乱抓人,真不是见谁就逮住谁,捆上去排队等着被押回晋国。
真要是晋军无差别抓人,齐人完全不反抗的情况下,抓个七八十万绝对能够抵上数。
晋军抓得人是对方试图反抗,再连累另外的齐人,并没有主动对黎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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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郤至和楼令倒是想无差别抓人和劫掠,只是他们没有失去理智。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干,名声会跟秦国比肩,进军过程决不像当前惬意,日后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麻烦。
一支军队到了某个地方无恶不作,当地人要么怯弱到丝毫不敢反抗,要不然就该是面临人民海洋的反扑。
入侵齐国的晋军看上去很凶残没有错,一切却还在规则之内,不到逼迫全体齐人拼命的份上。
济水两岸是齐国人口最多的区域,当地纺织业的发达甚至超乎想象。
晋军进入济水之后,动手的次数变少,转为一家家收礼的模式。
这个是当地的贵族超乎想象的识相,一点都不希望看到晋军施以武力,愿意花钱来买平安。
那种好日子在齐国使者之后抵达结束。
“齐军已经到了‘鲍’地,数量约有四万。”楼令两个时辰前就得到斥候的汇报,没有跟郤至说而已。
知情不报?
不不不。
当时的郤至忙着跟齐国的贵族应酬,一天跑好几个地方,想找到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最后还是郤至到了傍晚自己回到军营,要见齐国使者之前,可算是与楼令见上面。
“他们想打?”郤至喝得醺醺然的样子。
楼令问道:“你现在适合见齐国使者吗?”
郤至自顾自说道:“打一场,接受他们的偃旗。我们再去‘临淄’接受款待就好了。”
楼令看出郤至是膨胀了。
他们入侵齐国一切顺利,有很大的收获不提,能够见上面的齐国贵族也都识相。
这样的趋势不难显示一点,也就是齐国哪怕在挨打,至少贵族层面没有或不敢对晋国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是不是就等于说,双方没有正式开打之前,齐国就打算认输了呢?
“他们真的想认输,该是会在‘临淄’附近等着,不会进军到‘鲍’地。”楼令说道。
郤至摆了摆手,说道:“你脑子好,一切交给你办。”
楼令:“……”
不是楼令不满,完全就是哭笑不得。
他们进入齐国势力范围之后,郤至基本不管军务,游走着看取得多少收获;到济水区域就更夸张,不愧是晋国当前的外交部长,不是在赴宴就是在赴宴的路上。
楼令作为军佐,该是离多大的谱,面对主将完全放权,反而心生不满啊?
“接下来我们需要收拢部队,抵近到‘甗(yǎn)’这个位置跟齐军交战。”楼令知道郤至不动脑子,该汇报的事情总是要说。
那个“甗”地跟西北的摩笄山和东北的华不注山形成一个掎角之势,南边则是有连绵的无名山脉,中间恰好一片平坦,非常适合用来打大规模交战。
“你比我还贪。”郤至呢喃了一句,直接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楼令听清了刚才郤至说的话,莞尔了一下。
为什么跟齐军打?
一方面是齐国君臣没有完全怂掉。
另一方面是打一场才有俘虏和缴获!
至于会不会输这件事情?齐国没有完全撤走在“马陉”的齐军,他们也没有从莱国回调部队。
在“鲍”地的四万齐军,斥候观察下来大概只有半数的正规军,其余是齐国的“勇士”。
当前阶段齐国的“勇士”是什么?他们就是市井无赖。
“我的确是很贪婪,可是贪得有理有据啊!”楼令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