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轩对于任用年长之人向来持保留态度,尤其在他自己尚且年轻气盛之时。这种偏好并非源于对年长者的潜在威胁感到畏惧,担心他们倚老卖老,不服从年轻领导的权威,而是基于一种深刻的认知:岁月往往伴随着世故的累积,尽管年轻或许缺乏经验,却也意味着更多的可塑性与冲劲,而年长者的沉稳与经验同样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
陈青,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青年,自幼命运多舛,身为孤儿,幸得一位姓陈的禁军老校尉收养,从此在军营的粗犷环境中摸爬滚打。在兵痞横行的氛围中,他学会了察言观色,练就了一身圆滑处世的本领,这份机智与变通,让他在毫无家族背景支撑的情况下,竟能在京城这个龙蛇混杂之地,年纪轻轻便晋升为致果校尉,实属不易。
高景轩近年来在用人之道上颇有心得,他深知人尽其才的重要性,关键在于如何根据个体的特质进行合理配置。让一个擅长交际、八面玲珑之人去冲锋陷阵,无异于缘木求鱼;同样,让一个口才了得之人去操刀杀猪,也注定难以成就一番屠夫之名。
陈青虽机智过人,却从不以狡诈为能,这一点,高景轩自信能够洞察。狡诈之人,眼神往往闪烁不定,而陈青的眼神清澈如水,透露出内心的纯净与未被世俗玷污的本真,即便是在兵痞堆里摸爬滚打多年,他依然保持着一份难能可贵的纯真。
高景轩审视着陈青,缓缓开口,话题却显得颇为深奥:“一个人一生的成就,往往取决于几个关键因素:一是时势,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有人常叹生不逢时,幻想若生于乱世,必能成为一方霸主,此言虽似戏言,却也道出了几分真谛;二是机遇,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三是性格,它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轨迹,以及所能达到的社会阶层;四是天赋与个人的不懈努力。陈青,你可曾思考过自己的长处与短处?你更适合走哪条路?”
陈青闻言,眉头紧锁,沉思半晌,仍是一头雾水,只好拱手求教:“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高景轩微笑着摇了摇头:“这需要你自己去领悟。我听说你目前在重玄门担任城门校尉?”
“是的,将军。”陈青答道。
高景轩心中盘算片刻,问道:“我身边正缺一名得力助手,录事参军事一职尚虚位以待。你自幼在长安城长大,又在京城军中混迹多年,对京城各卫的情况想必了如指掌。可有兴趣一试?”
陈青面露犹豫之色,他目前掌管着重玄门的进城事务及门禁,手下也有百余号人,手握实权。而若转投高景轩麾下担任录事参军事,则意味着从武职转向文职,虽然仍是军中一员,但工作重心将发生根本性变化,文职色彩更浓。
见陈青犹豫不决,高景轩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你回去好好考虑,想通了再来找我。”
陈青很快便做出了决定,他拱手道:“将军,属下已考虑清楚,多谢将军赏识,属下愿意一试!”
“真的想好了吗?”高景轩再次确认道,“我看你还是有些不确定。这样吧,我先给你升一级,晋升为归德司阶,先做一段时间看看,做得好再提拔,就算做不好,我也让你回重玄门继续守门,如何?”
归德司阶是从六品下的军阶,偏向文职性质,与纯武职的振威副尉、振威校尉等军阶有所不同。
陈青这下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道:“将军,属下心意已决,就做录事参军事。就算刚开始做得不好,属下也会努力学习,直到达到将军的要求为止!”
陈青的态度诚恳而坚定,令高景轩颇为满意。
随后,高景轩又陆续接见了几位他看好的人选,与他们进行了深入的交谈。然而,对于这些人,他并未立即招揽,而是需要仔细斟酌,权衡利弊后再做决定。
未时刚过,韩剑蛼前来禀报:“将军,宾客们都差不多到齐了。”
“好,那就让掌柜吩咐后厨开席吧。”高景轩起身说道,随即走出雅间。
将校与官吏们早已在韩剑蛼的安排下各就各位,按照品阶高低分别入座。掌柜领着店小二们端着酒菜穿梭于各桌之间,虽然酒菜并无山珍海味之奢华,但都是家常美味,且酒水、米饭、包子馒头等管够,这得益于不久前禁酒令的解除,否则连酒都无法畅饮。
待酒菜上齐后,高景轩端起酒杯,先向陈玄礼敬酒,随后又向其他将校、官吏们举杯道:“陈将军,诸位同僚,来来来,高某敬大家一杯。希望日后共事之时能够互相关照,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此言一出,将校们、官吏们皆感诧异。起初,他们都以为高景轩年轻气盛,在为人处世方面或许有所欠缺。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高景轩竟如此老练圆滑,这番言辞即便是官场上的老手也未必能够说得如此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