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日傍晚,发生在新义堡以北六十里外清城里的大战,场面相当激烈而且壮观。
说激烈,是因为当清虏骑兵前锋马队,在清城里北口突然遭遇炮击以及当面拦截的时候,他们从上到下都攒着一股劲,要依靠猛冲猛打强闯过去。
加上尼堪亲率的两千八旗马甲兵,就紧跟在清虏前锋马队的后面,所以企图强冲而过的骑兵浪潮,简直一股接着一股撞击着张天宝的防线。
最危急的时候,杨珅直接放弃了重炮阵地,亲自率领那一营炮兵,人人带着飞将军冲上去,才将将挡住了清虏马甲兵们最后孤注一掷的那一轮猛冲。
也许再来一波猛冲,张天宝他们就扛不住了。
但是没有也许,因为尼堪和巴特马等人,就死在了那一轮猛冲当中。
至于说壮观,则是因为这场大战金海镇军队的火力输出,震惊了大战的双方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战场经验丰富的张臣。
清城里北口的重炮阵地,部署有顺利抵达战场的四十五门重炮,而且每门重炮打的都是开花弹。
而当清城北口杨珅指挥的重炮轰击打响之后,一直隐蔽在道路两侧山林中的火枪手、掷弹兵们,足有数千人,突然从两侧山林中涌出,一起朝着拥挤在道路上的清虏骑兵开火。
同时,隐蔽在两侧山林中的冲天炮营,累计一百五十门冲天炮,也早已算好了开花弹的落点,恰好落在道路上,落在清虏马队中间。
来自清虏马队前方,以及左右两侧的重炮、冲天炮、飞将军以及火枪弹所形成的远程、中程、近距离交叉火力,将他们完全覆盖包裹。
开战后不到半个时辰,随着尼堪的中弹坠马,金海镇明军就取得了压倒性的战场优势。
当然,最后令整个清虏骑兵队伍瞬间崩溃的,不是尼堪的死亡,——因为尼堪过于靠前,他的坠马死亡,处于混乱中的后方根本无人知晓。
真正让清虏兵马彻底崩溃,并让这场大战迅速结束的,是夹在清虏八旗马甲兵中间死伤惨重又进退两难的朝人骑兵一批接一批的请降。
而被尼堪所倚重的朝奸韩泽,也被首先请降的那一批朝人兵马围殴致死。
整个战场激烈,壮观,而有充斥着无所不在的混乱。
但是,结果终究是好的。
除了位置在后的清虏骑兵有部分逃出生天,逃往朔州方向之外,硬冲清城里防线的清虏前军队伍几乎死伤殆尽。
而被尼堪安置在在居中位置的朝人骑兵,损失也相当不小,死伤接近小一半。
张臣也没有料到,尼堪竟然会把那么多朝人骑兵布置在行军队形的中部。
按照他的理解,朝人骑兵这样的二鞑子炮灰队伍,不是应该布置在真鞑子的前面,让他们充当挡箭牌或者死士队的吗?
当然了,如果张臣亲自跟沈器远麾下的平壌兵马打过交道或者有过接触的话,他就能够理解尼堪的无奈了。
对于这些朝人骑兵,尼堪的策略是裹挟着一起往前冲,既不给他们投诚的机会,也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一方面,把他们放在阵前打冲锋的话,尼堪很怕他们会直接投入明军的怀抱,甚至直接来个阵前倒戈。
另一方面,如果把他们放在最后面,尼堪又得提防他们随时掉头逃跑。
很有可能当八旗马甲兵在前面打生打死的时候,一回头就会发现,后面的朝人骑兵已经跑光了,这对士气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吧,在强者面前,朝人自有他们苟全性命于乱世的小妙招,不管这个强者是谁。
这个小妙招,就是跪,而且要跪得快。
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日日暮,已过戌时,太阳已经下山,天光已经暗淡,战场上除了伤者临死前的哀嚎,其他的都已安静下来。
四个朝人将领,齐刷刷地跪在张臣等人的面前。
“下官黄潩,下官郑承一,下官金应铉,下官房明灿,拜见大明张总兵!”
四人中黄潩四十来岁,年纪最大,而这四个人也隐隐然以黄潩为首,先是一个个通报了姓名后,而后又一起朝着张臣等人拜了下去。
然后就听那为首的中年武官黄潩说道:
“下官等人,都是平壌沈都元帅麾下,前日清虏贝勒尼堪率军到平壌外,夺了牡丹峰大营的兵权,下官等人无奈被一路裹挟至此。
“若早知道清虏贝勒尼堪,是来偷袭大明杨都督新义堡大营,下官等人无论如何也不会随其行事,然而终归是给总兵大人和诸位将军添了麻烦,下官等自知有罪。
“但是,请总兵大人和诸位将军,念在我家都元帅与杨都督之间的——交情,念在我等根本无心冒犯大明,乃是被清虏裹挟至此的实情,允许我等弃暗投明,归顺天朝。”
黄潩这一番话,显然是经过了考虑过的,此时说出来倒也头头是道。
既承认他们有一定罪过,但也说清了他们不是有意如此,而是被裹挟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