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梅乾就指东面,讲道:
“而只就两淮来说,寿春更重。自古两淮以富陵湖和张八岭为界分东西,其中淮东之地为滨海洼地,水网交叉,湖泊列布,不利于北骑大规模南下。而淮西之地,则山泽相半,而寿春所在地势平缓,正是大军通行之所。”
在梅乾讲的时候,徐晃不断点头,他是河东人,这辈子都没来过淮南地区,对于这里的地理情况就如同盲人一般。
而且徐晃还难受的就是淮南这边的气候和降水,又潮又湿,衣服整天都是湿漉漉的,让人好生难受。
这还是二月春,听那些本地人说,到了四五月后,这淮南地区就会普降大雨,因为时值梅子成熟,也叫梅雨。
梅雨,梅雨,他这一河东人遇到这样的天下,那才是真的倒了霉了。
所以,在徐晃的计划中,他必须要在梅雨到来之前就拿下寿春城,不然他们只能撤军。
徐晃本部飞虎军有一半多都是大河以北的吏士,这些人哪见过那种连续下半个月雨的情况?到时候只在野外扎营,一定会生疫病的。
但即便心里焦躁,但徐晃还是面带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而他这幅姿态落在梅乾眼里,更加让梅乾庆幸自己的选择。
这会,梅乾直接就指着寿春城,继续道:
“将军,这寿春之武备全在卑下腹里,如今特为将军告来。”
此刻徐晃知道干货终于来了,手也不捻胡须了,直接对梅乾一拜:
“请先生赐教。”
这就是徐晃,只要你真的有东西,能帮到他,他一定折节下士。
而梅乾也对这一拜诚惶诚恐,连说不敢当后,连忙开始将他了解的寿春城防俱告出来:
“将军看,这寿春以北的这座山,此山名为八公山,其又与旁边的紫金山、硖石山一道,共同为寿春的外围防线。此前寿春兵就依凭此山险设立城戍。请将军先拔此砦,居高临下,寿春在望。”
这一点不用梅乾教,徐晃作为打老了仗的宿将,当然明白战场上制高点的重要性。
实际上,徐晃在下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让飞虎军的两部先行穿插,去打八公山了,想来这会应该就有结果了。
果然,不待那梅乾说第二句话,从东面奔来一骑,高呼:
“高、张二部,拔八公山六壁,特来送捷!”
徐晃哈哈一笑,看着梅乾那有点惊愕的表情,心中畅快,大声回复:
“好,很有精神!令二部拒八公山,稍后我大纛就移到他们那去!”
那哨骑大喜,知道这是荣耀的事情,一声喏,就直奔回去。
这边梅乾的确惊愕,但他还是稳住心神对徐晃道:
“将军用兵真是急疾如火,我淮南兵败得不冤!”
徐晃对于这种吹捧早就免疫了,他只是关心寿春的其他城防,便笑道:
“这又何足道哉?我军中如我者,车载斗量,不可数计。请先生还是将其他几面的防御先说完吧。”
这句话让梅乾更破防了,好不容易才维持住情绪,继续说道:
“除北面之八公山防线外,西北面二十里本来还有一处硖石小城,就在硖石山上。山两岸相对,淮水经其中。吴景就因此山两岸结二砦,以防淮水津要。但也许是吴景精锐丧尽,我等渡河时,此两砦以空,就这样将淮水拱手相让了。”
徐晃又开始摸自己胡须了,这会他心里在想,听这梅乾的意思,这吴景还不能小觑啊,不说打仗什么样,至少这防守还是非常有想法的。
从淮水为防,到八公山为防,可以说有水就用水,有山就用山,节节防守,一个不落啊。
这边梅乾继续说:
“而在寿春之西,又有几处要地。此处因为在大别山北麓到平原,所以多有河流经此注入淮水,也因此此地水网密布,陂塘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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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卑下要请将军注意的正是这些陂塘。我曾听闻那吴景说过,事有不济,就会掘这些陂塘淹没道路,断绝陆上交通。所以吴景也曾沾沾自喜,说自己这套可谓‘外有江湖之阻,内保淮肥之固。’环环相扣。”
听到这个话,一直表现得自信十足的徐晃竟然愣了一下,甚至抚摸胡须的手都停下来了。
徐晃迟疑的问了一句:
“这地方这么平坦,纵然掘塘放水又能升水多少?怕是诈吧。”
这个时候,梅乾却非常意外的看着徐晃,随后恍然道:
“将军,你不是淮南人,不知道咱们这淮水的情况。每年春,这淮水就会大涨,这只是二月,等到了三月以后,淮水会再暴涨六七尺,那时候再决堤,那就是堰淮悉绝,奔流入海了。”
徐晃呆住了。
六七尺?那不就是要涨一个人的高度?黄天可怜可怜他吧,他一个河东人,怎么就偏偏来到了这淮南啊!
到了这里,徐晃还有一点侥幸心理,他抿着嘴,小声问了句:
“这么大的水,应该泛不了多久吧。”
但梅乾却摇头击破了他最后的这点侥幸:
“将军,这水涨水落,一直要到秋八月才停,此后淮水才进入枯水期。”
这个时候,徐晃手脚有点发凉了,声音有点干涩:
“你们南人打仗动不动就掘塘吗?”
梅乾苦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徐晃:
“南人会不会皆如此,卑下说不上来,但吴景一定会,一旦将军不能在本月破寿春,等淮水上涨,那吴景必会掘芍陂等塘,到时候将军只能北回了。”
徐晃勉强笑了一下,对梅乾道:
“不用数日,某便可破这寿春!”
说着,徐晃结束了这个话题,带着华盖、仪仗、随扈,移大纛于八公山上。
是夜,徐晃宿于八公山,望寿春城,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