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正统经典超过百年的经文,往往一本经的背后就有十余万字的讲解注疏,可以说一个学者学习今文,可能数年都学不完一经。
而此前一直在民间发展的古文,因为微言大义的原因,学起来就非常快。一个学者可能数年就能学完五经,这不知道比前者快了多久。
本来这种快慢也无所谓高低,但到了国朝需要统一学术思想的时候,今文就是因为太过于繁琐而被抛弃的。
所以,今文学作为一种官方学说,因为生命力的丧失,其实已经退出了舞台。
但偏偏郭图就是治的今学,不仅是郭图,他们整个郭氏家学都是尚今学,而且学的就是《公羊春秋》。
这里面的原因很有趣,今学被汉家抛弃的原因,正是郭氏一族尚今学的动机。
的确,今学是繁琐,但作为一个家族的传承来说又太有优势了。
因为只有繁琐才能有门槛,尤其是他们郭氏世代作为汉家的法学家,就更是需要这种有门槛的经学来维持他们的垄断地位。
其实这种情况不仅是郭氏这样,如袁氏、杨氏、韦氏这些大家族,都是治的今学,其背后的动机就是因为此。
而郭图在审理案件时,就充分按照《公羊》的思想来断案。
如子举父过,父有错,那就罚父。但如果是《谷梁》学者来断案,就会大骂儿子,作为人子如何能举父过呢?于是大罚儿子。
从这可以看出两类学者之对立,前者总骂后者不知变通,迂腐守旧;而后者也总骂前者为贼,以权变的借口乱天命家法。
但总而言之,张冲是比较认可《公羊》的,因为他和自己认同实事求是的思想是很接近的。
所以他对于郭图办理的大部分案件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然光办得快有什么用?
也正是这份成绩,郭图才很快又被起复,做了于禁的长史,随军出阵伊洛,并最后立下大功,得迁少府少监,成为财部重要的官员。
但现在看,郭图这小心思又冒出来了,在看了郭图的上表,张冲当时就知道这是郭图在培养政治盟友。
所以张冲决定敲打一下他,正好让朝野知道绣衣卫这个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东西没必要说一直用,但其存在本身就已经在起作用了。
当然张冲敲打郭图,除了有爱护他的原因外,还有一种“帝王”心术在。
因为你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韩馥这件事在张冲心头转了多少个圈。
这里面有几个事实,里面分别传递了不同的信息。
先说韩馥私下送礼这件事,本身就说明韩馥这个人私德有亏,这样的人如何能被张冲放在眼里,更别说还要嘉奖?
再看郭图拒不开门收礼这件事,说明郭图不论有没有结党营私的想法,但至少是明白轻重的,是知道公私的道理的,说明郭图能用。
最后看整件事,那就是韩馥作为一反正人,竟然会找一个少府少卿去疏通关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郭图肯定是和韩馥有联系的,不然人家为何上来就送礼?
这明确表明郭图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那的确是有私心在的,所以自然要敲打。
其实从这类事,就可见张冲为政之艰难。
有时候他非常喜欢沙场,因为敌人是看得见的,你所要做的就是在战场上打败敌人。
但在政治上,强力的手段当然是必要的,但如果只以强力来做事,那整个政治就会陷入一潭死水,人人自危下,谁敢做事?
所以政治多讲柔,多讲究一个度。
而拿捏住那个度,就是张冲必须要学习的。
和他在军事上的超凡不同,张冲明白自己在政治的手段上也就是中人之姿。
小主,
他前世学的是医学,人生了解政治最多的也就是那个小科室,所以和手下那些政治人精,张冲是有着明显劣势的。
但好在张冲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
那就是他作为上者,自己天然就在政治上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他保持明察,政事总能处理好。
而且,他还发挥后来者的成功经验,通过沿引唐宋时期的政事制度,从制度上就先保证政治上的效率。
当然,张冲也明白这种政治制度的弊端,那就是必须要求上位者在体能上就是一个超人。
单说最简单的一条,让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三点到五点间起床,你能不能做到。
如果是后世的张冲,他会拍着胸脯说,他办不到。
且不说夏天了,就问你冬天的时候,你能五点起床?光你身上的被子就能封印住你了。
还有处理政务有多复杂。
一件事你要找人开数次会,还要反复听不同渠道的反馈,这种高强度的信息获取,后世那些开会多的人,是能理解张冲的苦的。
这个过程中,还不包括久坐的劳累,批阅的劳累,写字的劳累,可以说,作为一个上位者,坐在那位置的一刻,都是在上刑。
所以,要想玩的转这种制度,你就必须是超人。
不过谁让张冲真的就是超人呢?他那绝强的体质除了是天选的播种机,更是天选的牛马人。
一天睡六个小时,没事;一天干十二个小时,没事!
现在呐,还不是享受的时候,还需要努力!
不过张冲自己也明白,这种高强度工作除了自己,放在谁身上,不是最后身体垮掉,就是摆烂到底。
但不可回避的是,这种集中体制配上他的非人体质,那确实是强强联合。
不这么压榨自己,还真的就浪费这副牛马圣体了!
至于后来者怎么办?
那就后来再说吧,反正现在是最适合的!
毕竟你们呀,要相信后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