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备落座后,刘协才正式问道:
“皇叔,如今山河破碎,汉室衰颓。朕与诸刘一体,本应该同舟共济,但刘璋到底是辜负了朕啊。”
刘备小声为刘璋解释了一句:
“刘常侍应该也做不得主。”
刘协摇了摇头,说道:
“不提这个了,皇叔,你对这一次出剿益州可有何方略?”
正当刘协要听刘备一番见解的时候,却见刘备摇头:
“陛下,臣羞愧,还未能想出具体方略。臣是北人,对益州形势几乎一无所知,所以需要益州本地人的帮助,才能斟酌实情,条奏方略。”
刘协愣了一下,没想到刘备会这么说,虽然心下急躁,但也知道刘备此言是老成之语,于是按捺住躁动,笑道:
“应该的,朕的夹袋里还是有不少益州士,都是一时人物。后面都充你幕府里为你参赞机宜。总之,只要皇叔所需,朕毫不吝啬。”
刘备感谢,但还是抬头回道:
“陛下,臣想请西园将甘宁、张任、严颜、沈弥四人隶在幕下,他们都是益州本地军将,熟悉山川地形,对我南下大有裨益。”
但刘协却为难了,他摩挲了一下手掌,叹道:
“这四人可是介索原大战前弃军而走的四将?”
刘备缓缓点头。
刘协从龙案上站起,来回踱步:
“皇叔,不是朕不帮你。你可知这四将是太师必杀之人?只因他们的弱懦之举,害得太师损失了多员爱将,这几人可以说是死十次都不够。”
刘备急了,忙要和刘协解释,但还未开口,就被刘协打断了,他沉声道:
“皇叔你不必多说,朕就问你一句,是否必要这四将?”
看着刘协的眼神,刘备一阵沉默,最后坚持道:
“有这四将,臣必能为陛下平叛益州。”
于是,刘协也沉默了。
半晌,他才对刘备道:
“皇叔,既然你这么说,那这四将就与你了。”
此时的刘备哪还不知道刘协承受着何等的压力,他神情激动,复又伏地:
“臣此战,纵粉身碎骨,也定剿灭乱贼,不负皇上知遇!”
刘协哈哈一笑,下了陛台,亲自将刘备扶起。
没有董卓在侧,刘协不仅笑容多了,就是其少年的英气也是自在不少。
刘备这次落座,并没有直接提益州事,而是将他在路上想的事情和刘协说了:
“陛下,臣这一路也想了很多事,觉得也有一二可裨益国家,想为陛下分忧。”
刘协哦了一声,便让刘备讲来。
刘备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道:
“臣愚见,如今国家四面用兵,实非长久之计。此前用兵,并无主次,所以鏖战数年,却不能解一面之地,数年下来,士气疲惫,徒废钱粮无数。”
此时刘协已经回到榻上,正襟危坐,听刘备继续讲:
“陛下,如今我关西当面这四敌,容臣为陛下细细道来。先说崤函之面的关东伪朝,在臣看来已经是冢中枯骨,再无威胁。而西面之湟水羌胡,乌合之众,只是一群守户之犬,并无争天下之心。只有北面的泰山军,南面的益州乱党才是我关西的威胁。”
刘备的话,刘协一句句都听在心里,再不能更认同了,他颔首,示意皇叔继续。
“但这泰山之贼和益州乱贼又有不同。如果说泰山为心腹大患,那益州就是肘腋之患。心腹大患可徐徐图之,但肘腋之患却一刻不能停,不然必病入膏肓。而在朝诸公也看了出来,所以才有了备来做帅。但臣愚钝,未闻不先解决心腹之痛,能有余力解决肘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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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刘协已经非常严肃了,他问道:
“皇叔,你讲细一点。”
刘备点头,然后说出了这样一个情况:
“陛下,如今泰山军在河东正面维持着攻势,随着冬日过了大半,来年春,泰山军必然要继续南下的。而到时候,我军用兵在益州,泰山军压境,这兵是撤不撤?想来必然是要撤的,但到时候,这益州用兵岂不是白费?而且长此以往,每当我军用兵他处,泰山军就以南下威胁来牵制我军?我军如何应之?”
刘协沉吟:
“所以……”
“是的,陛下,如今当务之急,我军需要解决泰山军。”
这下子刘协苦笑了:
“皇叔,你这不是戏弄朕吗?要是这泰山军这么好解决,还会是朕的心腹大患?”
就见刘备摇头,认真道:
“臣非戏弄,也不敢戏弄陛下,因为臣所谓解决泰山军,是和泰山军和议。”
刘协愣了一下:
“和议?和乱贼议和?这……”
刘备也知道这对刘协是非常为难的。可以说,先帝流落到现在,一半原因都是那个泰山军,甚至自泰山军祸起,死在他们手上的公卿豪族不知道有多少,就朝里那些公卿,哪个和泰山军没血仇?
但正如他说的那样,不和泰山军达成和平均势,关西朝廷就无力发展。而刘备自认为泰山军多半也会同意的,因为泰山军也将大部分的军力虚耗在了河东,达成两边的和平,对于泰山军也有好处。
也正因为过于复杂,刘协沉吟了半天,终是说道:
“此事过于重大,容朕细细思量。皇叔,今日这话就止于你我。”
刘备点头。
一时间前殿沉默着。
突然,刘协笑着敲了一下自己,笑道:
“皇叔,险些误了正事。如今已经给你配好副将,你这兵打算要多少?”
这个时候,刘备笑了,伸出了一张手。
但刘协却笑不出了,问难道:
“皇叔,你要五万兵,这朝廷虽然有,但这粮秣怕是紧张,能不能再少点?”
却见刘备莞尔,颇促狭道:
“陛下,臣何时说要五万了,给臣五千兵,定不负陛下所望。”
看着意气慢慢的刘皇叔说着这等大言,刘协张大着嘴,深刻表示怀疑:
“朕是不是所托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