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爱护自家侄子,而是他这话问的太蠢了。都敢想做天子,谁还在乎儿子生死?再说他不是还有一个小儿子留在身边吗?那就更有恃无恐了。
都不说刘焉了,此前董卓在河东起兵入长安的时候,他弟弟董旻不也在京中为人质?他董卓在乎过?
这话不能多说,说多了也影响兄弟感情。
没人在乎董璜气鼓鼓的退下了,大伙都在看贾诩,听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在得了董卓的回答后,贾诩才反问道:
“其实太尉也明白我们与泰山军相争不占人和,唯一可凭赖的就是山河之险。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并州河山拱手相让呢?即便我们守住河东,但泰山军依旧可以从龙门渡河进入关中。到时候,河东守和没有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个时候李儒的脸已经有点僵硬了,接着,贾诩又继续道:
“太师,并州说到底并不是我土,比我们心急的是丁原。我们只要援兵入并州,丁原就会一直打下去。只有给他希望,他才能死守。而我方才可用最小代价消耗泰山军。”
最后贾诩总结道:
“与其将并州军民拱手送给泰山军,不如让其化为焦土,一寸山河一寸血,看泰山军能死多少人!”
董卓明白了,他对贾诩的态度又更复杂了。
这人好用是真的好用,之前关东的白马寺之乱,此人不过是小小的影响了几个关键人,就使得本占尽优势的小皇帝刘辩输个精光。
那何进甚至连赢都赢的莫名其妙的。
他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人救了他一命。
但这人做事确实有点绝,这个和董卓粗豪的关西性子有点相冲。董卓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
但有一点董卓可以保证,那就是他不玩这些阴的。他要杀你,就当场抽刀子杀你。他当年杀那帮羌人帅也是如此,前面大家喝酒吃肉好不快活,但就因为这帮人在他面前拿大,吆五喝六的,他当场就抽刀杀光了他们。
这就是关西汉子的性格,早上想要杀你,就不会留你到晚上。
这一点既是董卓的优点,所以他常得吏士心,众人皆愿意为他效死。但这一点同样是他的缺点,就是在政治上,尤其是权力斗争上,不够圆滑。
这也是董卓最近反思的。
他发现政治斗争,尤其是权力斗争不能赤裸裸的搞流血,搞的众人都以为你在争权夺利。它往往都要上升为理念斗争,路线斗争。
就比如之前那帮世家清流和宦官们斗的你死我活的,不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吗?不就是为了每一年孝廉的名额吗?
但清流偏偏将这一切说成正对斜的对抗,是匡扶天下,救济汉室?
笑死,作为一个关西武人,一个权力中心外的失意者,他董卓好想问一句:
“天下败坏如此,难道不正是尔等这些世家之功吗?”
以前的董卓可能当即就这么说了,但现在的他在把持朝政后却理解了那帮人。
这权力斗争啊,还真的不能和战场上一样。
于是,他即便对贾诩的手段感到不舒服,但还是说服自己要接受,更要学习。
自己呀,再不是那个一无所依只有一腔愤懑的董肥肥了,而是大汉的太师!是真正能使大汉再次伟大的守护者。
其实在开会的一开始,他自己内心也是倾向于救援并州的。这倒不是从政治上,而是从战略意图上。
作为同属于皇甫嵩的一流统帅,董卓隐约看出了泰山军的攻击目标是谁了。
那张冲打并州真的是为了打自己?董卓觉得不是。以关西的实力和体量,那个张冲应该很清楚,这必然是一场持久战。
所以张冲用兵的终点不会是长安,因为他会陷入关西战场的泥淖。到时候中原一带的诸侯整合了实力,那惨的就是张冲了。
既然不是长安,那即是洛阳了。
此时的洛阳就如一头蒙头乱撞的雄鹿,他以为自己还是主角,其实不知道他早就是别人眼里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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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董卓是张冲,他也会打洛阳。打下洛阳,凭借崤函天险和高屋建瓴的并州,那就能将关西完全锁死在西北。
到时候张冲就可以从容攻略中原了。
董卓没有和张冲正面较量过,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都是这么想的,那张冲小贼也必然是这么想的。
也许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他董卓是英雄,那张冲小贼也不差,算半个英雄,能想到一块也是正常。
想了半天,董卓终于下定决心。
会后,董卓终于令麾下大将胡轸率领并州兵三千,西园兵三万,凉州兵万余,合计总兵力五万,从蒲板过河,支援并州。
说来说去,董太师还是要拿西园兵作为冤大头去并州拼个一寸山河一寸血。
且不说董太师的“精明”,此时,丁原也到了他最关键的时候。
……
太原郡,阳曲,沂口。
并州作为天下脊背,北国锁钥,其在地缘防御上是得天独厚的。在它的外缘四面环山,地势险要,东为太行,西为吕梁、北为恒山、南为中条。
而依托于这些山系的雁门和楼烦更是将盆地中的太原牢牢守在怀里。可以说守在太原,退为守国一方,进则控扼山河。
但可惜,一旦雁门关被突破后,沿着汾水自北向南,就只有一处关隘可以守护太原了。
那就是忻口。
此地为北面南下太原的必经之路,其两面是山,东为五台山,西为云中山,山峦起伏,中间滹沱水穿越其中。
而大军行动必沿着水道而下,所以忻口又为太原最后的屏障。
并州刺史丁原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当原平民反,他当即就令大将郭琳带兵五千前驱阳曲,其重中之重就是沂口。
于是,围绕着这处险关,并州会战的第一次血战就这样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