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老高脸色一白,连忙大喊:
“赶紧将咱们的队旗扬起来!对面认不得我们!”
有了老高的提醒,几个扈旗赶紧从包裹里翻出队旗,随后套在一杆木矛上举了起来。
只见尘埃扬起的营地上,一抹杏黄旗帜缓缓升起,它如旷野上的一抹异色直引着泰山军突骑选锋的方向。
无数战马高昂着头颅,到处是耸动的兜鍪旌羽,敌人在哀嚎,无人能挡泰山军突骑的冲锋。
整个过程中尘土飞扬,鹿砦区内的关平等人压根看不清营地内发生的细节,只有那连连的惨叫暗示着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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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等了多久,当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逐渐远去,当耳边的惨叫声逐渐清晰,关平等人的视野才最终清晰。
到处都是尸体,一些犹在垂死挣扎的徒隶们正努力扒着身上的尸体,试图爬出来。
关平首先走出了鹿砦区,踩在了这片被踩得板结的土地上,心里有点沉重。
这是关平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战事,这种人如草芥的渺小感撞击着他,使得他第一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
他后面的老高则淡漠多了,即便处在这炼狱中,依旧在有空翻检着一些地上的零碎。
见老高在翻找,后面的吏士们也开始有样学样。
很快他们就有收获了,他们在一处被撕破的帐幕下找到一摞兽皮,狼、虎、豹等皆有。
老高将其中品相最好的一张虎皮递给了关平,见关平不抬手,以为他不懂。
于是老高解释道:
“队将,咱们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是一切缴获都归功,但现在准许那些私人的战利品可以归自己。所以放心吧,拿着吧。”
关平点了点头,将这虎皮展开,只见这是一只体型庞大的成年老虎,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毛,更没有一点破损,可见当年狩猎这只老虎到底耗费了多少心力。
见关平在看,老高赞叹了一句:
“狩猎者老虎的必定是个神射手,非得是箭矢从眼睛贯入,一击致命才能有如此好的品相。啧啧。”
关平明白老高这两个啧啧,无非是感叹这等猎虎的勇士也死在了万马奔腾中,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
此时关平突然想到年前和父亲学武的时候,曾问过关羽的一个问题:
“父亲,你的武艺是不是当世最强的呢?”
彼时关羽笑眯眯道:
“为父之艺的确在人间少有敌手。但咱们的王上却可谓是非人,可以说上至三代,未见能堪伯仲者。”
就在关平要崇拜的时候,关羽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话:
“能力这事是很难单论的,所以常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但为何天下都赞绝为父的武艺?难道是为父真的打遍了天下武人吗?不然。不过就是因为为父在这天下之中,卷起一阵阵风浪,是以人尽皆知。而又有多少善战武人,本事高绝却因为各种原因泯然。此不可不知呀!”
这一刻,看着这面虎皮,想起父亲的那番话,关平若有所悟。
是啊,就像这个猎杀猛虎的勇士,如果是生在汉地,生在将门,可能早已名传天下,而在这里呢?不过就是一寻常猎户,最后生死都无人所知。
关平将这面虎皮卷起来,决定将这存下去,以警示自己。
此时的关平,第一次对于留名青史有了深刻的迫切。
这个时候,一阵窸窸窣窣声从不远处的一个残破的帐幕中传来。
关平立即抽出了刀,然后让大家安静。
不一会,这窸窸窣窣声在变大,然后一个木板就被打开,原来里面藏有一个坑洞。
然后就有四个肃慎人小心翼翼的从坑洞里钻出,但等到他们发现自己的外面围满了一圈汉军甲士的时候,这四个人僵住了。
老高看了一眼关平,见他没说话,就招手让小赵他们弯弓射死这四人。
这四个肃慎人看到了,慌得一阵乱叫,但关平不为所动,毕竟这些都是弟兄们的首级功。
就在关平准备放手的时候,突然一个非常蹩脚,但依旧能听出来意思的声音传来:
“汉人贵人们,……饶……饶命。咱们都是山里的可怜人,可怜人,不想死!”
关平眼睛眯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说这话的是一个被护在中间的肃慎人。他心里一动,然后将手放下。
就在这四人绝望的时候,突然从头上扔下了一串麻绳,并且传来关平清冷的声音:
“自己给自己缚上。”
其他三个肃慎人还在发呆,那个中间的就已经大喜:
“谢贵人了,给贵人磕头了。”
随后就利索的将自己和其他三人一并绑好,最后憨傻的向着关平笑。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