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人数大概五百人左右的镇兵带着自己的装备行进在直道上。
前面见到的旅人和行人纷纷跳下直道避让。
泰山军军中一切行止皆靠操典,凡事做到标准。
所以就是行军也是如是。
在泰山军中,行军速度可以分三类。一类是日行两个时辰半,行军五十里。一种为急行军,日行三个时辰半,行军六十里至七十里。最后一种为强袭军,日兼程,一刻不停,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而现在这甘陵兵显然是以第一种正常行军速度开来的。看着他们簇新的军衣在烈日下印出一层盐霜就知道这是一场不短的行军。
行人中有很多都是家中参军子弟,算是拥军户,所以对于泰山军的事情还是有点清楚的。
如果说泰山军什么最苦,那唯一就是行军了。
行军能力是泰山军最重要的训练科目,只要不是特定原因,泰山军的行军速度必须要达到日行五十里的速度。这种行军条件已经堪比汉军最精锐的军伍了,但在泰山军这里,却是一个地方镇戍军要能达到的。
这些镇戍兵的行军可不是什么徒步呀,而是要带着能吃十五日的粮食、加上甲械、装备。
但泰山军为何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行军呢?
一个就是军吏上下同甘共苦。泰山军的军吏们一直秉持着老泰山时期的作风,上下无所差。即便有马的军吏,在行军中也会选择和部下吏士们一起徒步行军。
这就是泰山军,军职有上下,但人格没有。
但凡成为一名泰山军,就要学会吃苦耐劳。想来躺着捞功的,想后方发财的,那就请别来沾边。
当然,你要是能做到,功酬又岂是等闲。
就在外行人凑着热闹的时候,人群中的内行人却看出了不寻常的地方。
这支证镇戍军的装备委实过于精良了一点,几乎就是泰山军野战军的配置。
这个内行人就是卢毓和郑益二人。
至于刘德然则不知兵,正津津有味的和刚才那些行商们一起看着热闹。
卢毓和郑益是参加过中人亭大战的,他们对于泰山军的装备构成是有直观认识的。
在当日的一战中,泰山军之悍不畏死固然给卢毓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让他们印象最深的却是泰山军中的各种远程打击器械。
在中人亭一战中,卢毓因为就随在卢植边上,所以是比较明白卢植的战前打算的。
本来在前坡的中军是汉军最精锐的北军老卒,就是用来抗住敌兵锋,好给后坡休息的后军创造一锤定音的效果。
但结果呢?泰山军只是拉上一批弩炮到阵前,就将卢植最精锐的北军给打残了。
当时从阵前宣泄的箭雨,遮蔽了阳光,是卢毓和郑益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但现在呢?他们两人却在这支镇戍兵中看到了几架弩炮。
在他们想来,这种可怕的器械自然不可能多到装备到地方,所以很显然,这支所谓的镇戍兵正执行某种任务,所以才能装备到某种超过他们级别的武器。
只是很可惜,像卢毓和郑益两人再是人杰,也到底是外人,很难想象到如今的泰山军到底发生着什么样的变革。
具体来说,随着泰山军完全掌控冀州、幽州两地后,盐、铁、马等军国物资就开始一样不缺了。
再加上泰山军一直重视着工匠群体,特意发展着生产力,所以原先只配备给少量野战五军的弩炮就开始扩大到装备着全军,甚至如甘陵这样防备东南的重要地方镇都能装备上这些了。
而且随着如发石机、弩炮这些装备在全军的广泛使用,泰山军的战法也因此开始改变。
最终,泰山军终于定型了如下的远程打击战术操典。
在一花队的独立阵型中,以投掷兵居前,次之为发石机队、再后之为弓弩队、最后就是弩炮队。
而在接触敌军之前,各队依次打击。
在敌奔至一百八十步时,最后方的弩炮队先行攒射。在等到敌奔至五十步时,弓弩队开始攒射。尔后在等到敌奔至三十步的时候,投掷队和发石队一齐进攻。
如果敌人能抗住这样四轮的远程打击还能冲到泰山军面前,到时候就是由步槊队选择遮拦扛线,刀楯兵进行贴面搏杀。
可预料的,在占据了广大的河北,吸纳了庞大的人口资源和物力之后,如今的泰山军的实力再次跃迁了一个高度。
而这些变化,哪怕卢毓三人呆在河北刺探再久也遇到不到。
不过卢毓他们倒也是猜对了一半,那就是这支甘陵镇兵的确有着特殊的任务。
他们此次的目的地并不是甘陵,而是平原津。
平原津是大河之上的一条津桥,是青州北上冀州的重要通道。
在那里,一场意外的冲突正在发生。而这一支镇兵正是得到了郡府的通知,所以正加速行军赶往那里。
很显然,当泰山军在执行着深固根本的战略计划时,南面群雄们也不傻,也在有所行动。
小主,
……
在奔向平原津的甘陵营中,有一个普通的吏士,他叫韩常。
韩常至今还没能熟悉自己的这个新名字。
在甘陵的老家,他一直被乡里人唤为疤脸,因为他的脸上有一道自小就有的伤疤。
疤脸的父母都是甘陵附近破落的黔首,甚至其父其母也不是正常结合,而是野合。他的母亲在生下了疤脸后就将他扔给了他的父亲,然后就消失了。
而他的父亲也不愿意养他,就将疤脸扔了。是乡里的一个老媪捡到了疤脸,用羊奶水养活了他。
之后疤脸就一直和老媪相依为命。
许是磨难铸就了疤脸,并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他,不知道怎么就长成了一副好筋骨,还和乡里的老军学得了军中武艺。
这个老军就姓韩,是疤脸的世界里,仅次于老媪的第二个好人。
后来,在一个冬天老媪死了,疤脸就和老军一起过活。
如果泰山军没有打过大河,可能疤脸永远都只会叫疤脸,他也大概率会在某个冬天倒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