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得搞麻醉。”
此行张冲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查看此战的伤亡人数和伤亡比例。
一般来说,张冲应该是等各营汇报上来各营的伤亡数据,然后汇总就行了。但现在很多营士还散乱在战场,各营到现在仍然不能送上来完整的数字。
所以张冲就准备从医护营来得消息。
也是差不多到这个时候,医护营的营将是老孙头,是当年老泰山军时期就追随张小爹的老人了。
他带着一名年轻的军吏,快步跑到张冲面前,就要解释。
张冲摇了摇头,直接问道:
“现在计得伤亡多少。”
老孙头赔笑了一下,然后就让他后面的本家侄子回答。他这侄子在军属学堂受学五年,是个明算的。
这军吏先是激动得看了一眼张冲,然后就非常专业的给出数字:
“从前线送下来的我军尸体有一千七百具,重伤者一千五百三十六人,轻伤者三千人四百七十五人。”
见张冲还在听,这军吏又道:
“根据过往的经验,轻伤后能归队者有八成,剩下的一成要转职地方,再一成的就是没挺过来的。而重伤者,大致只有两成能活下来。”
张冲惊讶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军吏,问道:
“这经验是你得出来的?”
这军吏一脸紧张,忙解释:
“下吏常发现某些事物的发生总会呈现一定的规律,只要次数足够多,就越会靠近这规律。刚刚下吏说的经验虽然是过往得来的,但依旧可以对这次战争的伤亡恢复人数有一个大体的范围。”
张冲点了点头,虽然没有问这人名字,但却在心中将他记了下来。
对于这个数字,张冲心里还是非常难受的。
虽然现在明确死亡的人数在一千七百人,但如果加上后面的重伤和一些未被统计的算作失踪的人数,真实的死亡人数至少在三千人。
而泰山军这一次参战人数大概是四万多人,换句话说,有百分之十的死亡人数。而一般来说,一次会战的预估全部伤亡人数可能也就是百分之十,而现在这中人亭,光死亡人数就占了十分之一。
可见这一次中人亭的战争烈度有多大。
不过作为胜利的一方泰山军都有这样的伤亡数字了,那对面的汉军损失数据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张冲并没有时间去清点那些依旧被抛弃在战场的汉军尸体,但他判断,汉军的战损应该在自己的三倍。
汉军战前参战的战兵人数是五万多,接近六万的水平。现在投降的人数大概是两万多,亡一万多,伤两万多,这个数字也大致符合此战的烈度。
哎,这一战三千子弟牺牲,为他张冲和泰山军拿下了北地。
你张冲可真的要对得住这些死难的弟兄们呀。
……
再绚丽的篝火也有灰烬之时,再喧嚣的宴会也会曲终人散。
夜色深了,但却无人能眠。
军中的辅兵们无眠是因为他们要和辎重营的随军壮丁们一起搬运战场上的汉军尸体,并抢送伤者。
他们虽然在这一战中并没有什么死伤,但也着实辛苦。开庆功宴的时候,他们吃了一块拳头大的肉块,又喝了一竹筒酒水外,外加满满的粟米。而吃完饭,他们就继续上前线驮运伤员了。
在白天的时候,他们已经差不多将自己人都运下来抢救了。这次上去是为了救治那些受伤被遗弃在战场的汉军。
这是一支相当充沛的人力资源,泰山军非常需要他们。以后要在北地进行深度治理,还需要这些本地吏士。
本来双方各为其主,你受伤躺在那,死了也是死了。但现在泰山军将他们从战场带下来,救他们一命,那就是对他们有了天大的恩。
小主,
泰山军一路走来,每逢大战皆会救敌军的伤兵,而这些伤兵复原后都会选择加入泰山军。正是这种方式,泰山军茁壮到了如今这个程度。
不过我们也不能高看多少这些随军壮丁的道德水平。
他们之所以是壮丁而不是泰山军,多少也是有一些原因的。
在这片战场上,他们虽然不敢动那些自己人的遗物,但对于那些汉兵尸体上的,则一点不留情。
虽然军中对这些人的规定是一切缴获归公。但他们总能找到一些办法,不是偷偷将财物埋在地里,留在后面再挖。就是利用汉军的尸体来夹带。
总之,这些人并没有泰山军吏士们的荣誉,他们唯利是图。
就着篝火和月色,他们搜刮着汉军尸体上的一切。但对于上面安排的任务,他们也老实照做,毕竟他们家里的一切都仰赖于泰山军。
他们拥护泰山军,愿意听命而行。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发点小财。
当壮丁们像辛勤的小蜜蜂一样,往来于战场之间的时候,营地中的正军们也在消化着他们的悲伤。
悲伤往往都是这样开始的。
当一个帐篷里的弟兄们开始吹嘘着自己白天的战功的时候,有人不信,那人就说,你不信就问某某某。
而直到大家开始喊着某某某的名字的时候,黑暗中却无一丝回应。这个时候,帐篷里的弟兄们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战死了。
这些还是一些伤亡较轻的营头,可能一个什帐内也就战死或受伤了一两个。
但如一些白日处在战斗最激烈的右翼和中路的营头,这种悲伤就已经到了伤心欲绝。
他们往往是十个人一起出战的,最后回来睡觉的时候,帐篷里就孤零零的只有自己。
甚至如陷阵营的一个部,五百兵受命出战,最后回营的只有六十七人。可想而知,这一夜,有多少帐篷里是空无一人。
其实想一想,在这里发生的这场大战是多么的可怕。
近十万人在中人亭这样一个不足万亩的战场上厮杀,其中多达万人的尸体留在了战场,踏脚处就是尸体和鲜血。
那浓郁的鲜血都使得附近山林的野兽都按耐不住了,不是那战场外围的一排排火炬,早就冲进来了。
总之,这个夜晚,野兽声、呻吟声、哭喊声,构成了此间最真实的战场。
但好在这一夜总归是要结束的。
到明天,这北地。
旧王已死,新王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