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元义说出这一“要求”的时候,他见张冲的脸色很澹漠,忙又加了一句:
“大贤良师打算将人公一位传给你。你也要继承你师父的衣钵了。”
张冲复杂的看着马元义,反问了句:
“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这一称号吗?甚至,你觉得我还需要太平道吗?”
马元义根本没想到张冲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回,但还是很快就给出了他的建议:
“阿冲,你现在确实兵强马壮,但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太平道的影响早就深扎在你的队伍之中,你举凡望一望队伍里,有多少是太平道的信徒。”
见张冲无动于衷,马元义再次提高声音:
“是,你可以说自己的威信牢牢的把控着,但这是你还在太平道里,而一旦你和太平道为敌,内部必然人心浮动。而且,咱们太平道依旧在青州、并州、荆州有着巨大的势力,你成了太平道的人公,既满足你师父的心愿,又能借助这庞大的势力。为何不愿?”
到这里,马元义换了口吻,以一个老友的语气对张冲掏心掏肺:
“阿冲,说白了吧。泰山军和黄巾军合则两利,失则两败。这一点你不会看不懂吧?”
张冲也实事求是,对这一点并不否认。
也确实是这样的,如今泰山军发展再好,到底还是只有兖州部分、冀州部分,这是完全不能和发展了二十多年的太平道能比的。
二十多年换句话就是两代人,也就是说第一批受道的信徒,他们的子侄现在都已经长大了。
如今黄巾军看着势弱,但却比原时空要好太多了。现在的太平道在青州是处于绝对势力,在徐州有部分,在豫州的虽然遭到重创,但汝南黄巾的大部都还在当地潜伏,荆州的黄巾虽然发生变故,但依旧奉着太平道的旗号。
而且不要忘了,太平道在河北和并州的根基是非常深厚的,不然日后也不会滋生出黑山贼和白波贼。这些都是百万级别的势力,由此可见黄巾的潜实力。
所以,张冲也不得不承认马元义说的是对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去,并不是他担心这会是一场鸿门宴。
在张冲看来,张氏兄弟真心想让他当人公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那就是有张冲在,完全可以为太平道打天下。而且说来也诡异,那就是张氏三兄弟都没有直系子嗣,至少他不知道有。
换句话说,他们是比较纯粹的,就是想建立一个地上道国。所以,直接物力消灭张冲的概率并不大。
不过再低,也存在着可能。历史上多少豪杰自觉是擎天一柱,肯定不会被杀。但偏偏对面就是底线更低的蠢货,最后一刀结束。
所以,张冲只这个原因的话,是万万不会去的。
但张冲不去的真正原因偏偏不是这个。
他不认同张氏兄弟的政策,在张冲看来,太平道唯一可以与他相知的就是昔日恩师人公将军,但他已经死了。
现在的太平道不过就是为了打天下,但以张角的理念,他的天下和汉家又有何不一样呢?这样的天下对黔首又有何用处呢?
所以张冲不决定去。因为他在荥阳之战后,就下定了决心与太平道做切割,在张冲看来,现在继承人公将军的旗号会在日后有巨大的弊端。因为在当世来说,名的影响,远远超过现代人的理解。
就拿本时空的着名事件,挟天子以令诸侯来说,这就显示的名的巨大作用。
曹操自迎立了汉献帝后,直接从袁绍的附庸势力一跃而成代表汉室的中央势力,在政治上获得了绝对的主动权。
但在日后,也就是关于曹操和汉室之间的关系上,却成了曹操势力间巨大的内部矛盾。在他对外战事中,几次因为许昌的变故而不得不终止了战事。
可以说,在前期他有多吃汉室的红利,在中后期他就有多受这个内耗。
而反观袁绍,他就走了另外一条自主路。
这一条路就是以河北本位,利用河北与关东天然的政治离心力,开府建制。这一条路虽然前期不能撬动汉室资源,但越往后路越走越宽。
现在张冲也打算如此。
对他来说,这一次拒绝张角的“邀请”,就是给治下一个信号,那就是我泰山军从不听什么远方来信,我泰山军就是要走一条自己的路。
虽然后果可能真的如马元义所说的,自己的军心难免要动荡一下。但张冲相信,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大多数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于是,张冲对着马元义说了一句诛心的话:
“广宗之变犹在眼前,这人公将军的位置怕也是坐不得的。”
马元义听了这句话,脸色难堪。
最后,马元义还是走了,带着一封张冲给张角的书信走了。
在信中,他提及了两方依然作为攻守同盟的盟友,一同抵抗汉室的压力。但也仅仅是如此了。泰山方已经成了过去,现在是泰山军了。
张冲只能做到这里了,他也不知道这封信和马元义回去到底会怎么说。但即便张角真的翻脸,他张冲又会怕吗?最多给你张角来个“退避三舍”好了。
小主,
……
邯郸城外,泰山军还在不断加固着营盘,他们正打算将城外的临死营盘改建加固为永久式营盘。
很显然,张冲并不打算撤回邺城了。
这也是张冲为下阶段的战事战略服务的。在后阶段中,泰山军主要的工作就是经略河北,而邯郸作为交通要衢,又偏北,比邺城更适合作为此阶段的幕府所在。
所以这些日,邺城的一些幕僚机构都在往邯郸搬迁。
而这一日,也就是四月十二日,邯郸城的郡府内,也是现在泰山军的临时幕府所在地,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这一日,张冲大飱此次北伐吏士。
宴饮的时间永远过得飞快,很快众吏士就醉醺醺的回去了。
而一众幕僚文吏因为这个或那个的原因,三三两两按着圈子的不同又各自聚着自己的小会。
其中最大的一群,就是度满的一群。人群里包括了蔡邕、诸葛珪、吴观、单鸣、陶暗、荀攸、范常、阮瑀、路粹等老资格幕僚,还有新生代的李恒、李榕、冯熹三人。
比度满人群稍微少一点的是何夔那一波。当中有军法曹长赵达、主薄严庄、书记高升,郭图、申商、冯防、陈琴等中间,还有新幕僚如黄权、郭韬、吴瑞、张允。
这两拨人也是如今泰山军幕僚系中最大的两座山头。以度满为首的儒系,与何夔为首的法系。
之所以这么分,不是因为真的两拨人里面就是一派纯儒,一派纯法了。其背后的本质就是权力斗争。
以何夔来说,他是地地道道的纯儒,几次劝张冲以王道行事。但奈何,度满也是纯儒一派,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这一类型的,那他何夔就只能拉拢手段行事都稍微酷烈一点的法系文吏。
所以哪那么多主义,背后都是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