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将锤头搁在鼻下轻嗅,似在汲取能安抚他灵魂的清冽气息,可火焰仅平复一息又开始剧烈跳动,名为贪婪的情绪近乎实质化。
“你这身手确实是比她好了许多。”
公西一族的大祭司都不擅长打近身战。
花样虽多,容易被单杀。
眼前的即墨秋年纪这么小,表现如此不俗,还能在自己手中走这么多个来回,确实超出了预料。不过,也仅限于此——蝼蚁和略强壮的蝼蚁,本质不都是能随意踩死的?
即墨秋用空余的手粗暴抹了把脸上的血。
厉声道:“她还活着!”
魏城将骨朵锤架在肩上。
难得回答了一次,谁让即墨秋这话是冲他问的:“是还活着,但比死亡更痛苦。”
魏城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调。
彷如烈狱恶鬼在耳畔低喃,阴冷腔调传入耳中的同时,一股阴狠也随之灌入脖颈。这是个从各方面都让人厌恶的存在:“大祭司,劝你还是别挣扎了,安安心心赴死可以让你少受一点罪。你不要以为骗得人给你【醍醐灌顶】,就能一跃与老夫一决高下。”
魏城看到即墨秋就知道老友嘎了。
以那厮没二两的脑子,多半是被阴的。
不过,魏城也没什么同僚友谊,对此没什么反应。要说有,也是暗骂一句碍事儿。要不是那厮的【醍醐灌顶】让即墨秋实力大涨,即便自己实力不在巅峰,也能几锤子砸一个,而不是现在吭哧追杀几十招还没将优质食材拿下。唉,可怜他的锅都要煮干了。
即墨秋举起沾血的手,手指放松,掌心向下,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滴答滴答,一滴一滴溅落。少年睁着未受伤的一只眼,道:“我说过,你不该用先祖来衡量我的实力。”
声音比此前冷了好几个度。
与其说是少年的嗓音,更接近成年男子。
魏城发出嗤笑,胸口那张脸似在叹息。
只是,下一秒魏城就笑不出来了。不仅他笑不出,正在满意观战的吴昭德也惊得说不出话。要说众人谁还能镇定自若,便是永生教的供奉!似乎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在即墨秋背后,无数藤蔓嫩芽从树人身上破开,刚接触空气便疯狂暴涨,像是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癫狂地朝着目标杀去。
整个过程,即墨秋纹丝不动。
依旧保持着抬手的动作。
他也不需要动!
无数藤蔓如分流潮水从中劈开,默契绕过即墨秋,全部冲魏城而去。连魏城点化的这棵树人也在此刻睁开眼,露出整整齐齐六双猩红兽瞳!同时喷涂出十二道赤红火线。
噗——
噗——
噗——
沈棠敏锐感觉到脚下地面在晃动。
这种幅度不似地龙翻身,倒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底一下下撞击,欲破土出世!
果不其然,之后的发展印证她的猜测。
一尊尊稀奇古怪的植物人拔地而起。
它们体型庞大,蛮横夺走这片天地仅有的阳光,齐刷刷转身,将原来的树人围个水泄不通。即墨秋的武铠也跟着出现变化,肩头不知何时多了小半截纹有大祭司暗纹的披风。
说是披风更像是一件装饰物。
下方,公西仇在怀疑人生,甚至忘了替即墨秋揪心——他记得木杖是大祭司沟通神灵的重要媒介,也是施展术法的重要器具。若无木杖,神力强一些的,祭祀通神效果大打折扣,神力弱一些的形同被废,而大哥这会儿被封禁了神力,正常来说用不了任何术法。
用不了,这些树又是怎么回事?
公西仇都能发现的,魏城自然也懂。
“怎会如此?”
魏城根本没将藤蔓放在眼中,即墨秋召出的树人最强的也不过是三等簪袅实力。他手中骨朵锤的锤柄迎风拉长。实力到了他这个境界,早就抛弃华而不实的招数,仅仅一招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眼前一切障碍。余波以他为中心爆开,几个巨型树人脑袋被轰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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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体里应该没有神力才对。”
“我的血就是神力。”
老师说他是被神灵眷顾出生的人。
智窍未开之前,即墨秋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之后才知道其中深意——他的骨血本就是最纯净的神力汇聚而成!单论神力,怕是有史以来最强,不过老师也禁止他用。
【因为这些神力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末,它们可以为你所用,但又不属于你,用一点少一点,用得多了,怕是要将性命交代了。】
即墨秋不懂:【不属于我?那属于谁?】
老师轻笑:【或许是前世的馈赠。】
也唯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即墨璨和他妻子都是肉体凡胎,如何能生出一个依托于凡胎,但五脏六腑无一不是神力构成的怪胎?这孩子生来就被神眷顾。
即墨秋智窍开启之后,回想师徒这段话的内容,便不再滥用这部分神力,倒不是他如何怕死,纯粹是因为那不属于自己。至少,不属于如今的自己。论信仰的虔诚和神力的纯净,他坚信自己不会输给那个“自己”。未曾想这个原则,这么快就被自己亲手打破了。
魏城眼眶中的火焰似有意外情绪。
这种情绪一闪而逝。
食材如此优质,倒让他如获至宝。
“你的血就是神力?”魏城罕见出现饥渴情绪,若他还有舌头,此刻定要舔一舔干燥的唇,压抑狂躁野蛮的渴望,“真不敢想象,将你洗干净塞进锅里烹煮,该多香!”
“拿来吧!”
魏城彻底失控,放肆狂笑。
百十道男男女女的尖锐声音重叠在一起。
“它们”七嘴八舌,声音模糊不清。
隐约能听到“撕碎他”、“报仇”、“吸干血”之类的话语。魏城置之不理,只彻底放开限制,不祥黑雾从他身体爆发出来,顷刻笼罩大半战场,将头顶阳光彻底遮蔽。
一锤破天裂。
可怖威压自上而下,无数战马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