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瓶没了,高雪娥顺势就要开第二瓶,何考立刻伸手阻止。他没说你再喝就得多了,而是笑道:“两瓶酒,也不能伱一个人都喝了呀。给我留一瓶吧,我带回去喝。”
高雪娥也笑得很开心:“那好,这瓶留给你回家喝,再喝我就要醉了。”
酒喝得快,但螃蟹却吃得有点慢,一瓶酒下肚之后才拆完一只母的。高雪娥又将另一只公蟹刚刚揭了盖,何考突然又伸手阻止道:“这只别吃!”
高雪娥用撒娇的语气道:“干嘛呀,这只也要留给你带回家吗?明明有活的可以买了带走,你干嘛非得要我的?”
何考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吃,而是这只螃蟹有问题。”
高雪娥:“怎么了,难道有毒?”
何考居然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吃下去肯定会坏肚子。”
高雪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螃蟹,然后又低头仔细闻了闻:“好像跟刚才那只确实有点不一样,但应该不是死的呀,怎么就不能吃了?”
何考:“你信我吗?假如信我就别吃,让老板再拿一只公蟹吧。”
高雪娥:“那好吧。”
假如这只螃蟹有问题,为什么不让老板换一只呢,而是还要掏钱另买一只?因为他们不能去证明啊!
高雪娥愿意相信何考,但是摆摊的老板不可能认赔。
所以高雪娥也不纠缠,就照何考说的办了,与明智的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因为她转念间就能想通前因后果。
所谓毒,就是可能会伤害到身体的东西,食品变质也算是一种毒。大闸蟹如果死了,肯定是不能吃的,但老板在这种地方架蒸笼卖螃蟹,也肯定不会蒸死蟹。
那只螃蟹,肉眼看上去并无问题,应该就是活的蒸出来的,甚至还呈现出膏肥黄满的状态,但何考却觉得不对劲。
假如有人吃下去,大概率会闹肚子。
鉴毒术,就是隐蛾门的一阶术法,感通术的基础之一。它倒不是鉴定什么毒药的方法,而是一种感知能力,能察觉到什么东西对自己有害,这就是毒。
何考还没有来得及专门花时间研究鉴毒术,但是成为一阶潜行者之后,本身就初步具备了相应的能力,既然他觉得这只螃蟹不对劲,那就不要让高雪娥冒险。
其原因倒不是因为螃蟹不新鲜,至于老板下毒则更不太可能,很可能是这只螃蟹受到了某种污染、感染了某些病菌啥的……这就没法说清楚了。
何考并非无法证明,但可惜他不能去证明。理论上最佳的证明方法,就是摆出生化实验室中的全套设备做现场检测,但这显然并不可行。
现场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让高雪娥吃下去,结果真的出了问题……如此便能证明他是对的,但他能这么做吗?
人们往往喜欢谈试错成本,其实很多事情,“试对成本”也挺高!
比如何考早就猜到了黄小胖便是隐峨,但他不能去证明更不想去证明自己是对的,曾经只在内心中默认了这个事实。
所以现在,他也只能问高雪娥信不信自己?这听上去有点像服从性测试,但其实何考真没有那种想法。
有些时候,有人在面对“试对成本”的困境时,往往也会让人误以为是服从性测试。
高雪娥没吃那一只,而是额外掏钱又买了一只,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这只公的,可以吃吗?”
何考也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吃,这只没问题。”
看着高雪娥津津有味地吃螃蟹,何考莫名想起了大姑周艳,不是这两人有些什么相似的地方,而是反差太大。
以往的大部分时间,除了爷爷,大姑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尽管闹过一些不愉快,但在内心深处,何考对大姑以及大姑一家始终恨不起来,总是还记着他们的好。
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何考从未感觉到大姑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大姑对他并不坏,只是人比较蠢,否则也不会把他家当成库房,偷偷存放易燃易爆危险品,还自以为能躲过警方的调查。
假如今天一起吃螃蟹的人换成大姑,沟通肯定不会这么顺畅。
以的大姑的脾气,肯定会让他必须解释清楚,那只螃蟹为什么不能吃?而且也会要老板免费换一只,理由就是何考说了那只螃蟹有问题。
然后何考也可能挨老板一顿骂。
最终的结果嘛,大姑肯定会赌气似地把螃蟹吃了,假如真的闹肚子,她既会指责何考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也会去找老板要求赔偿……
总之事情会闹成一地鸡毛。
什么是推演?这就是推演!它未必是什么神通大术,只因何考太了解大姑了,类似的事情已见过太多次。
假如今天对面的人换成大姑,何考会怎么选择?他什么都不会说,就看着大姑把螃蟹吃下去!因为说了不仅没用,还会付出高昂的试对成本。
一般人,恐很难做到这一点。
所以姑父曾说过,何考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深。
但假如吃下那只螃蟹的害处很大,甚至有致命的危险,何考又会怎么做呢?他会找个借口直接拿走,然后悄悄给扔了……拼着挨顿骂而已。
传说中的世外高人,有时举止怪诞难以理解,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何考还不至于那么飘,刚刚成为一阶潜行者,就自诩世外高人,他只是看着高雪娥吃螃蟹,思绪一时飘得有些远。
从固湖到浦港镇,开车也就一个小时出头,何考在路上想问明天上班怎么办?可是一扭头,发现高雪娥居然睡着了,许是因为喝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