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你是何人?为何暗算主公?”徐东彬叫道。
“哈哈,我乃徐大帅手下牙将,明教厚土旗王传宗,奉主公和大帅之命伏于汉军之中,今日得手刃贼首,不枉此生!哈哈,哈哈哈哈!”王传宗仰天大笑。
“王八蛋!”赵福贵怒吼一声,一脚便将王传宗踢得飞起来,手上钢刀一闪,将王传宗的头颅砍了下来,和身子分为左右两处扑腾落入水中,泛起一片血红,但那大笑之声却隐然还在空中回响。
“主公-----”赵福贵再不管那王传宗的尸体,转身一扑,又扑回陈友谅的座船之上。
徐东彬一句话没说,静立在甲板之上,望着远处的夕阳,喃喃说了一声:“大汉朝……终于完了……”
这一天,大元至正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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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之死切莫外泄,以免军心散乱。恨元,福贵,我等继续领兵按之前的计划退军。”徐东彬毕竟是陈友谅身边掌控全局的军师,经过短暂的伤心,很快冷静下来。
“主公~~~”冯恨元依旧低头不语,强忍心痛,赵福贵却仍是哀哀痛哭。
“住口!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徐东彬低吼。
几人皆被镇住,抬眼望着徐东彬。
“定边将军,烦请即刻护送主公尸身和理公子速速返归武昌,保他继位称帝。”徐东彬转头看向刚刚赶回来的张定边。[史实,见章后注释]
“……是,军师!”张定边虽然依旧悲痛不已,但却知道此时什么最重要,应声抱拳。
“给你五百精壮,一路潜行,不得有任何耽搁!”徐东彬越说越冷静。
“五百……”张定边有些错愕,觉得五百军士怎么够?
“如今之计,公子的安危最要紧,人一多就显眼了,万一有人追杀,多少人都不够。你挑五百精兵,佯作逃军散兵,避开大路,夜行晓宿,遇到敌军切莫纠缠,以最快速度返归武昌!”
“是,军师!”张定边明白了徐东彬的意图。
“……还有郑妃,她已有了主公骨血,一并带上……”徐东彬一顿,补充道。
“恨元,福贵,我等几个各领部分兵将,分路突围,避开武昌方向,吸引朱军注意力……至于最后还能剩下多少……能保住多少便保多少吧,这些都是咱们大汉国的种子。”徐东彬叹道。
“是,军师!”
“是,大哥!”
“若是实在不成了,便自己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么回武昌继续辅佐公子,要么带着余下的兵士找地方自立,若实在是不想再干了,就……就自己回乡吧,也算是咱们好聚好散。没了主公,今后这天下,恐怕就是朱贼的了。”徐东彬叹道。
“老子一定要杀了朱老贼,杀了徐达,杀了这两个暗箭伤人的奸贼,为主公报仇!”赵福贵用刀砍着地,恨恨地说.
好几天了,他都只会来来去去说这件事,徐东彬说了他好几次,也是劝之不住,只好暂且罢了。
此时见他仍旧如此,徐东彬便又劝道:“二弟,你冷静一下。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这仇是肯定要报的,但也得有命来报,得找时机来报,我等须先度过眼下难关,保住这条性命,再图后计,光凭几分蛮力,不但报不了仇,连命也得送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军师说得不错,要报此仇,须得静待时机。”冯恨元虽说一柄银刀万人莫敌,乃是难得的勇将,但却绝非那种有勇无谋之人,还读过三字经百家姓,认得些字,这在汉军中已是十分难得的了,才得以担当陈友谅的贴身侍卫统领的要职,此时也附和道。
“恨元,你有什么打算?”徐东彬用赞同的眼光看着冯恨元。
“若是走散了,我就投到朱老贼军中去。”冯恨元沉声道,似乎已有主意。
“什么?!你要投贼?你!我杀了你……”赵福贵跳了起来,一把拎起钢刀,一双眼珠子直瞪着冯恨元,犹如要冒出火来一般。
“住手!”徐东彬一扬手止住赵福贵,转头望向冯恨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冯恨元点点头。
“也是个办法,恨元你身手不凡,定能在朱元璋手下出人头地,伺机接近朱元璋,让他也尝尝冷箭的滋味。只是此举十分凶险,恨元你一定要保重。”徐东彬道。
冯恨元一声不吭。
赵福贵这才明白冯恨元的意思,呆呆地望着他,不再说话,手中的刀也垂了下来。
“你呢?世成?”徐东彬望向刘世成。
“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要不我就跟着冯统领,到朱老贼军中寻找机会。”刘世成只是冯恨元手下的一个侍卫。
“嗯。”徐东彬点点头,又转身道:“二弟,我记得你在老家还有老爹老娘,要真走散了,你就回家种地去吧。”
“不,我一定要替主公报仇,此生不替主公报此大仇,我誓不为人!”赵福贵的刀重重砍在船舱地板上。
“嗯,到时再说吧,先尽量保住队伍,如今到处战乱,还不知道你我兄弟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呢,若是躲不过,什么报仇雪恨全是空话,如今之计恐怕也只能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徐东彬轻咳一声道,转向孟平安:“三弟,你呢?”
“小弟家里已没人了,全听大哥的。”孟平安生性并不冒燥,反而有一种文静的感觉,却偏偏和赵福贵等人结拜兄弟,也确实有些不像,但却又的的确确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兄弟。
“好,那就这么安排,先各自领兵分头突围,尽量保存实力,保全性命,过了眼下这一关,安顿下来之后,回头再想办法聚首,好好合计合计。”徐东彬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大哥,那主公呢?”赵福贵愕然地看了身后床上躺着的陈友谅。
“主公……”徐东彬望了一眼辅佐了这么些年的陈友谅,半晌不语,突地一叹,下决心似地站起身来:“主公的遗体是没法处理了,咱们兄弟一起给主公磕个头,然后……然后把船烧了吧。”
“遵命,军师!”众人纷纷随着徐东彬拜倒在陈友谅的床前。
“好,世成,我们走。军师,福贵,平安,保重,我们先去了。”冯恨元提起银刀,站起身来,一抱拳道,刘世成也连忙站起抱拳。
徐东彬深深望一眼冯恨元,也起身抱拳道:“恨元,世成,你们也保重。后会有期。但愿天遂人愿,你我兄弟终有再见之日。”
“后会有期!”冯恨元团团一抱,再不吭声,转身便行。刘世成紧紧跟上。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二弟,三弟,我们也分别走吧。”徐东彬一扬手,率先走出船舱,赵福贵和孟平安也连忙跟上。
不久,只见鄱阳湖中,众多兵船之中,一艘并不显眼的大船突然火起,船上似乎有易燃之物,转眼之间便已烧成一个大火团,与即将西下的残阳相交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