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翻白眼。

宣逍悟了，动手抹去面颊粘上的水珠子，瞧着陶海和魂球、布灵其乐融融，嗟然一叹，未与多言。

船家劈波前进，拨开密密匝匝的叶梢，日头同样西落，渐渐低到了天空的膝盖，距离海线一尺之隔。

云彩烧了起来，烧得发红发紫，红的浓又暖，紫的浅和凉，丝丝缕缕弥漫，或是合成几股，轻盈地笼罩住黯淡的海面，一直牵连延伸至目不能及的远方。

船家哼唱的调子改了，时而高亢时而悠扬，也像纤柔的云彩一样，缠缠绵绵，却不哀婉，自然而然。

一只只小舟尽从各个方向返回，沙岸临时成了繁忙的港湾，人潮人流登岸后风流云散，林间挤得热闹，钱大勇一帮人也夹在其中。

在晚霞暮色的照耀下，他们这伙的船家泊过船，在结实的木桩子上围住一圈一圈的粗绳，系牢实，把桨篙收好，抹干面上的汗，一嘴咧出满口白牙，三步并作两步踩上沙子，提起行头赶到队伍前方。

只见他屈指朝向林子边，大手一扬，喊一声“俺先走”，先行背身奔了过去，在视野中很快小成一只巴掌。

“他就不怕我们跑喽？”裘明百思不得其解。

钱大勇欣慰接话：“弦月边上的人大多如此，就是内陆和个别岛屿上的精得让人讨厌。”

裘明眼球一歪，正要开口，忽然心神一动，感觉到林子里有个熟悉的气息在转悠。

和魂球亲近的布灵也看了过去。

其余人等尚未发觉，只是紧赶慢赶，停船处和那座缺半壁的漏屋相距挺近，插几句话的工夫也便抵达了，这时，宣逍也反应过来，扫视沙滩竹林，似在寻摸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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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勇一无所知，仍然兴致十足地端详一根苍翠欲滴的竹子，说道：“哎，小伙子们，你们知道桃杏岛竹林的由来吗？”

“不是木龙种的？”裘明分出余心应和。

钱大勇答道：“不是，木龙只是栽下生机，但具体长出什么，它不过问。弦月森林的具体品类，皆由历代首领择优筛选而来，这竹林就是一处优中选优的胜景，相传禾宛冕下的其中一只御兽就是从这里挑来的优等竹子。”

他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似的：“我跟你们讲啊，根据叔我打听得来的小道消息，禾宛平时就住在桃杏岛附近的小岛中，只因弦月岛链零碎且不系统，境界高强之人有心隐瞒也不好查访，这才消息渺渺……嘿！”

他左右张望，因着谈到了关键，含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紧张和窃喜，语调略抖：“叔我听说啊，瑟尔德也隐居彼处，同禾宛一起生活，交情甚笃。”

“瑟尔德？”宣逍中途被引去了注意力，这个名字莫名耳熟。

“弦月鲛人的首领，”钱大勇闻弦知意，解释道，“说来，锐澜的勒克除外，晖炅的余威和弦月的瑟尔德素来宅得很，鲜少听说他们出门，就连鲛人最容易闹的绯闻也没寥寥无几。”

宣逍恍然，想了想：“我也从没见过余威族长。”

哪怕是太爷爷重塑身躯的要紧关头，避世远居的植人族长布莱特都来了，这位余威也始终不曾出面。倒是他的女儿余韵，同他们交情不浅，小时候天天碰见。

裘明没掺和这场谈话，盯住林子不放。

那道气息越来越近了。

位置近了，感知更清晰，给他的威胁感不强，应该不怀敌意，或者说，是曾经见过的人。

这里是弦月，弦月……

裘明灵光一闪。

恰在此时，两只绑着护肘的手臂翻开灌木，一人随之挤出竹林，包子脸上显露惊喜的表情，大大方方地一笑，高高扬手，热情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可让我找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