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兰西麓,一伙形貌各异的人聚在那儿。
雪花在灰暗的天空下轻轻飘落,树梢耷拉一摞宿雪,白茫茫的飞粉在深木的墨绿背景里溃散,随风拍打人脸,像刺骨的软钉子。
宣逍东西摇晃,跺跺脚,握手吹热气,掸落大衣革面的雪花,旁边站着宣忠、温何,远一点的是左悠黎和格里姆,众人沐风戴霜,翘首以盼。
裘明和陶海姗姗来迟。
不同的是,前者不带一物,两手套在袖子里,鲛纱帽和覆面面罩捂住头部,全身密不透风,一丝缝隙没留,外人乃至分不清他的神态。
陶海则露出圆脸,顶着一副心满意足的笑,怀中捧着水盆大的厚包裹,圆乎乎的,似乎在响,支耳朵探听,宛若一只鸡崽喳喳叫唤。
“叽!叽!叽!”禽兽!辣鸡!祸害!
某只球气急败坏的唾骂不绝于耳,若干粉尘飘舞,仿佛他大吐特吐的唾沫星子。
裘明犹如耳聋,置身情绪激动的聒聒之中仍是闲庭信步,从容地走到宣逍面前,打了个简短招呼。
说是打招呼,但是鉴于太冷,他没有出手,而是翘起了两只胳膊的一边,像是一架单坐一边的跷跷板,波浪般销魂地晃荡一下,看得宣逍嘴角抖。
“我们是最后来的吗?”裘明张望,“迟到了?”
“没有,还差一位。”宣逍往旁边瞅。
宣忠面带微笑,即时解释:“我父亲钱大勇也会参与这次行动,他需从南部沿海赶来,请稍等片刻。”
钱大勇?
裘明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宣逍和宣忠两哥们之间来回巡逻,针扎一样。
宣逍梗着脖子瞪回去,宣忠只保持着淡然的笑。
扫了一遍,裘明问道:“温何老师也去?”
温何摇头:“我此来只为送送宣逍,宣忠也是。”
裘明一听,下意识看向其他人,看过左悠黎,看过格里姆,再盯着眼前几人,不甚理解:“带队贤者呢?”
没等温何张口,一道流光突兀照到几人之间,现出原型,高高瘦瘦,正是数月未见的罗曼。
“你要的贤者。”温何指人示意。
裘明很给面子,当即就明晃晃翻起白眼。
罗曼胸腔震动,哼笑一声,不予置评,孤身侧靠雪下抱树,衣着单薄却仿若未觉。
恍恍惚间,他与微弱的毫光互为表里,化而为一,一眨眼的功夫就又看不见了。
看来这人还没恢复正常。
裘明和诸人交流时,陶海站定在若即若离的附近,距离颇是暧昧,大概足够他享受和大哥的相处时光,不太为人打搅。
那里时不时传来接近于碎碎念的声响,裘明瞥了一眼,懒于理睬,和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冽风劲道,比较起来,他们音量不大不小,谈不上热闹。
过了半晌,东方的林径窜来一条追星赶月、十分高调的锋芒,坠落面前的土地,播土扬尘,细雪纷纷,来得竟是一胖一壮两个人,分别是早有通报的钱大勇,以及裘明这几天尤其不希望碰面的塔弗。
塔弗一贯板脸,注意到裘明时有意无意停顿了一瞬。
裘明顿时肝颤。
钱大勇跳落地面,险些栽倒,哎呦一声,幸好宣忠眼疾手快搀扶一把,才有惊无险地稳住。
“这塔兰怎么从不修路,叫人自己爬上来?”他一面口头牢骚,一面后怕地抱住突出的肚皮,好似那里安置有着实吓得半死的心脏,虽然耍弄着嘴皮子,他那小眼睛却极其灵活,快速把现场浏览一番,心中有了定数,面上叹气,怨怪地嗔眼宣忠,转而笑眯眯向塔弗奉承道,“有劳贤者冕下托一手,不然这百里崎岖山路可够我老钱受的,今时之恩,改日一定报答。”
塔弗推辞:“不必。”
钱大勇笑意更盛:“施恩于人不求回报,冕下令钱某拜服,不过现时的确不容耽搁,冕下所来何事,还请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