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平听完,刚刚还黑如锅底的脸,微微好转。
他冷哼一声。
想着这小子还没有完全糊涂。
“好,你既然说你无辜,那你自己去太后那里辩去,看太后信不信你!”
沈知拱手,声如洪钟,“臣…当真冤枉。”
“你最好是冤枉。”沈德平重重一哼,语气弯酸,“今日你的威风…已经传到宫里,朕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沈知微叹一口气,“臣和京都老百姓一样,只是想凑个热闹!哪知这热闹倒是溅了臣一身,臣如今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凑个热闹?”沈德平冷冷一笑,“你敢说罗老汉不是你的人?你敢说今日这事情不是出自你的谋划?”
沈知抿唇不语。
沈德平眼神幽亮看着他,“沈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周家的事情?”
沈知眼底微微一沉。
果然。
陛下相信了周家李代桃僵之事。
沈知略一思忖,脑子快速盘算今日的事情,才慢慢开口:“臣…知道的…不算早。大概去年春天——”
沈德平望着他。
沈知只好继续说道:“臣见过周修远两面。第一次并未发现异常,只以为他是西北受了伤,性子有些变化,加之臣和他多年未见,确实有些生疏。可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发现他不仅身高长相脾气都有变化,甚至记不得人认不得字,我心中生疑。于是顺藤摸瓜,发现周修远之妹周庭芳也在同一个月里摔断双腿——”
“后来,我去了通州城。”
沈知抬眸。
瞥一眼沈德平。
“我看到了周庭芳。”沈知声音发沉,“我只见她一面,就认出她才是真正的周修远!”
忽而,沈德平重重一拍龙头几,横眉冷凛,“大胆沈知,既发现周家有欺君之罪,为何瞒而不报?!”
沈知再度下跪,深深叩头,“陛下…并非臣下有意欺瞒。实在是阴差阳错……去年春天我见过周庭芳后便去了南疆……”
“你去南疆做什么?”
沈知一顿,随后方道:“早些年父亲从马上摔下来,到了冬天腿疼不止,我听闻南疆有一妙手圣医对这类病症最是拿手。当时通州城秦家离京都还有一段路程,臣便想着去了南疆先拿了药再回来禀报陛下。这一耽误便是去年年底。臣也是那时才忽然得知,周庭芳死了——”
提到自己大哥,沈德平显然神色松动。
他带大沈知。
沈德康带大自己。
沈家一家子兄弟姐妹感情极好。
沈家父亲早逝,母亲身体又不好,连绵病榻十几年。
沈德康小小年纪就带着几个兄弟姐妹过活,其中辛酸和苦痛,只有沈家兄妹知晓。
更何况当年沈德康坠马,还是因为沈德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得罪了宣州的某位权贵。
沈德康生怕幺弟被人欺负,心急火燎的赶过去救人,一时分神坠下马来,从此落下病根。
几兄妹虽然不怪沈德平,可沈德平自己却是内疚了几十年。
即使做了皇帝,已经不是沈知这一支族人,可兄弟情深,哪里就能割舍得下?
果然沈德平一下被大哥病情吸引,连忙急声问道:“那药呢,可有带回来?”
沈知摇头,“那位神医被扣押在南疆皇宫,臣未见到真人。”
“他娘的!”沈德平重重一锤桌子,面对自家孩子,沈德平不过片刻中便本性全露,这六七年的皇帝礼仪教养全都抛之脑后,“迟早有一天老子打去南疆,将那劳什子神医带回来给大哥治腿!”
“陛下,注意仪容!”
“哼,朕如何还轮不到你个小兔崽子来管。”沈德平今日看沈知是越看越不顺眼,“所以…你既然去年年底就已经回来,为何知而不报,反倒将所有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你可有想过…玉兰该如何自处?难道为了一个死人,你就要让玉兰…一个堂堂公主被千夫所指,沦为京都茶余饭后的笑料?!你别忘了,谁才是和你骨肉相连的血亲,谁才是你该真正护着的人!”
沈知垂眸。
衣袍之下的手微微卷曲。
“臣…唯一对不起的…便是玉兰。”沈知面色一抹痛苦,随后仰头,望向那身穿明黄衮服的沈德平,目光平静坚决,“可周庭芳不是死人,是臣生平好友,唯一知己!”
沈德平连连冷笑,“朕竟然不知…你对周庭芳竟然如此情深义重!沈知,你别忘了,当时周庭芳可是男子之身!我大魏朝虽并不禁男风,可你是当朝世子,如何能学那些浪荡纨绔自毁前程?”
沈知摇头,“陛下,当年沈家还在宣州的时候,我们这一支不过高祖遗脉,只占了个沈字而已,臣孤身来到国子监读书时,因性子孤僻桀骜,免不了被欺辱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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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周修远…不…周庭芳,从不嫌弃臣出身,也不嫌弃臣性情古怪,反而想法设法的帮臣补习功课,又或是悄悄帮着臣向那些欺辱过臣的人讨回公道。世间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唯有周怀恩…以真心和诚心待我!”
“所以臣投桃报李,周怀恩以真心和诚心待臣,臣也愿意为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她遭遇不公,死得凄惨,臣…即使豁出性命,也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沈德平微微张嘴,似被沈知的气势所震慑。
他从来不知,沈知心里竟然藏着这样强烈的恨意。
许久。
沈德平敛了神色,“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公道。”
沈知抱拳,长身作揖,“陛下,我要让杀害周庭芳的凶手血债血偿!”
“周家人?”沈德平忽而变得哀痛,“你这是…要剜玉兰的心。”
沈知眼眸清亮,“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