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芳气势惊人,吓得苗氏一个哆嗦。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眼周庭芳。
只觉得曾经那种后背凉飕飕的感觉又上来了。
程路只好抛出一地的竹签,“来人!此人诬告县主忤逆不孝,罪大恶极,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很快,林大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府兵按住。
腕臂粗的大棒子夹杂着赫赫风声往下,整个大堂内响彻起林大凄婉的哀嚎。
几棒子下去便见了血。
周母哪里忍心,拉着周庭芳的手道:“别打了,别打了!芳娘啊,这一路上多亏这林老爷,他带着我们一路上京都,让我们吃好喝好,还亲自带我们来寻你…他只是想帮我们讨个公道…你让那位大人别打他了——”
周庭芳按住周母的手。
她嘴角在笑,眼底深处却是冰冷一片。
“娘,我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陛下和太后讨回这口恶气。我若是今日不打他,明儿个太后娘娘该生我的气了——娘,这件事您别管,只管坐下便是。”
周庭芳扶着颤颤不安的周母坐下。
倒是就近的几个大婶见周庭芳对周母体贴周到,不由道:“我瞧这县主对她娘够好的。你们瞧,那大姐一身脏污,柔嘉县主却丝毫不嫌弃。可见是个孝顺的!”
“别忘了,还有她那个婆母!说她在外面偷野汉子呢——”
有人不屑的嗤了一声,“这话你也信?古往今来,有几个婆母能公正对待儿媳的?你看那苗氏脸上油光水滑,腰笔桶粗,上来就哭爹喊娘撒泼打滚,显然是惯用此道。我瞧着说不准是她那婆母见她如今成了县主,眼红着呢——”
很快。
二十下板子打完。
林大双股颤颤,一身的血。
程路冷眼瞥了一眼,只恨不得快些结案,因此立刻道:“今日你受了重伤,怕是无法再继续告状。本官特允你回家养伤,等伤养好后再与县主对簿公堂。”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是程大人快刀斩乱麻。
今日人多势众,大半个京都百姓齐聚一堂,程大人不好判案,那是左右为难。
只要拖过今日,寻个没人的时候,就能草草宣判。
或是两家神仙别出他招,再别将这公堂变成打架的擂台,不要连累到他的前途便好!
“大人!小人还要告状——”
林大下身鲜血淋漓,被旁边一小厮扶着,站在那里却不肯退缩。
显然今日是铁了心要将周庭芳拉下马来。
周庭芳不由多看了林大一眼。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脸孔。
定然是这一两年才投靠周春来的。
难怪这般忠心又拼命——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本是要留你一命,偏地狱无门你硬闯——”
周庭芳却懒散一笑,“程大人不必拦着他。今日周家是冲我来的,不将我名声搞臭,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修远却一脸焦急的拱手道:“县主,家父绝非此意,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周庭芳笑着望向周修远,“驸马爷…还真是个良善之人。”
不过这话里,多少有些讽刺意味。
周修远又气又急,气的是父亲背着他搞的这些小动作,急的是今日这案子如何收场。
这好端端的…父亲为何一定要去招惹柔嘉县主?
虽说柔嘉县主在京都无根无萍,可到底是在陛下和太后跟前挂了号的人物,岂是他周家随意想动就能动得了的人物?
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办?
周修远心里…怨恨上了周春来。
得了柔嘉县主的默许,程大人腰背稍微挺直一些,对林大半是威胁半是劝诫道:“你还要告什么?若是再诬告县主,可不是打二十板子那样简单的事情。事不过三,再有下次,就算县主饶你,本官也不饶你!”
林大虚弱的拱拱手,“草民二告柔嘉县主不敬婆母,不贞不洁,装神弄鬼,从张家骗取和离书。人证物证惧在——”
那苗氏见轮到自己,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是是是,就是周芳…这周芳心狠手辣,她和外面的野男人偷欢被我发现以后,竟要下毒谋害于我!好在我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她又买通道士骗我说她命格天生带煞,会克死我张家全家,因此我不得已之下才将她休弃——”
周庭芳侧耳听着,余光瞥见屏风后那影影绰绰的身影。
心中无奈。
今日周春来有备而来,这周家父母和苗氏怕是开胃菜。
真正的硬菜…周庭芳却没有半点头绪。
见周庭芳无动于衷,苗氏越发得意,十指尖尖戳向周庭芳的脑门,“大家看看啊,她无话可说了,定然是心虚了——可怜我儿郎还不过二十就被她给活生生克死,儿郎尸骨未寒,她又在外面找了野男人!她着急跟那野男人远走高飞,竟还要给婆母下毒,此贼妇心肠之歹毒,真是亘古未见哪——”
苗氏说着还擦了擦眼泪。
倒是周庭芳冷静听完,随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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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小娘子秀眉微蹙,十分不解,“不是婆母你到处偷人,在家里藏汉子被我发现以后,害怕东窗事发,才迫不及待的将我休弃吗?”
周庭芳忽而站了起来,面对一脸惊色的众人。
莫说看热闹的众人,就连程大人、秦少游、周修远等人也是震惊。
这怎么一眨眼,偷人的从儿媳妇变成婆母了?
众人眼里八卦火苗…燃烧得愈发旺盛……
今日这热闹真值啊……
这够京都城老百姓谈论上三年五载都不带厌烦的!
小娘子脸上半点不慌不恼,声音平静,与苗氏的打滚撒泼形成鲜明对比。
“请诸位仔细想想。若当真是我理亏,苗氏怎么会把休弃改成和离?”
苗氏登时大怒:“那是因为你威胁我说如果不将休弃改成和离,你就一辈子赖在我家,直到克死我全家人!”
“怪了。”周庭芳浅浅一笑,“苗老夫人不刚刚还说我着急和野男人远走高飞,如果是这样,你拖着我或者去报官不就行了,何必非要休弃我?”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是啊。直接报官不是更好?刚好可以抓一双奸夫淫妇!”
“就是,这直接休弃不是成全她二人嘛?”
“苗氏,你这话里漏洞百出,莫不是在撒谎?!”
周庭芳却一脸正色对众人微微屈身行礼:“多谢诸位父老乡亲帮我说话,否则我这一身污名怕是难以洗清——”
屏风后传来沈知的声音。
声音沙哑低沉。
带着冷冷的杀意。
“柔嘉县主不必害怕,公道自在人心。柔嘉县主好歹是朝廷正二品的命妇,如今却被贼人三番四次的攀咬诬陷,置朝廷脸面于何地?我瞧着…刚才那二十大板远远不够…若是这次再有诬告之事发生,不若就将人直接提出去打死作数!”
苗氏登时脸色煞白!
内心却已经打起退堂鼓——
而林大立刻说道:“大人,我还有那老道作证——”
那老道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周庭芳打断。
小娘子眉眼皆是笑意,话锋隐藏讥诮。
“今日这事…真有意思。我老家离京都五六百里路,山高水远,周府的一个奴才却不辞辛劳,自掏腰包,好心将我父母和前婆母送进京都来,就为告我一个不忠不孝?”
周庭芳居高临下的扫一眼那老道,“还有这老道…是从何处来的?我从未见过,莫不是周府临时从街上抓过来为污蔑我凑数的?”
那老道早已被吓得战战兢兢,此刻三魂去了两魂半。
他平日里也不过做一些偷鸡摸狗之事,一上公堂本就心慌,如今又瞧见地上血淋淋的,方才打林大的棍子还沾着血,这一下脑子就糊涂了。
老道哆哆嗦嗦的说着:“周小娘子…去岁我们…我们还见过…你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去张家走一遭……”
女子脸上笑意不变,“你说你拿了我十两银子便要去张家坑蒙拐骗?”
那老道愣着点头。
女子声音陡然锐利,“那焉知你今日不是拿了别人银子来栽赃污蔑我?”
“我——”那老道吓得面色煞白。
刚才大堂之上,林大才受了刑。
地上还有一摊没有干涸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