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一件石青色杭绸直缀,外面拥着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身形如柳叶濯濯,长身玉立,容颜矜贵,显然精神头很好。
他听见动静,扭头便看见一身穿青色长裙褙子的周庭芳缓步而来。
李观棋眼底,难掩一抹惊艳。
他快步走去。
“老师——”
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带了一丝揶揄。
周庭芳只能笑着讨饶,“李公子见笑。之前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此下策。个中苦衷,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认了你做老师,那柔嘉县主便一辈子是我老师。老师不必和学生如此生疏。”
周庭芳唇角抖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怎么不叫一声父亲来听听。
不过周庭芳如今人在京都,不敢造次,只能福身行礼,“李公子才富五车,年轻有为,马上又要参加春闱,可别再拿这种玩笑话来取笑我。叫旁人听了,定要笑我不知天高地厚。”
李观棋上下打量她一眼,随后笑道:“老师回了京都,好似换了一个人,再无从前有趣。”
“李公子。此处人多眼杂,不如你还是叫我周娘子吧。”
“周娘子?”李观棋低笑一声,从善如流,“所以,老师当真是丰县葫芦巷里的寡妇?”
“如假包换。当时事从权急,因此换作男装示人。在西北的时候,也并非要刻意隐瞒。”
李观棋若有所思,“只是我没问,周娘子便不说。是这个意思吗?”
周庭芳笑得尴尬,“李公子今日来找我,不会专程是为了来拆穿我的吧?”
“自然有事。来给周娘子送礼。”李观棋见周庭芳盯着自己身后看,笑道,“礼品已经送到门房登记造册。”
“那李公子要留下吗?”
“你今日宴请的大多都是女眷,我一外男,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李观棋只觉得周庭芳称呼他“李公子”总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倒不如从前那一声又一声带着揶揄的“乖徒”。
“周娘子来了京都许久,也不来见我,只好我来见你。所谓山不见人,我来见山。”
小主,
周庭芳只能连忙告罪,“实在是对你不住。我来了京都以后,便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本来是该早早登门拜访,这一耽误,便到了现在。”
李观棋笑,“周娘子…莫不是忙着帮秦大奶奶报仇?”
周庭芳敛了笑容,压低声音,却瞬间明白,“你见过王世子了?”
李观棋但笑不语,半晌才道:“这京都水深,周娘子独身一人,若不依靠大树,怕是寸步难行。”
周庭芳抱胸不语。
“就是不知…上阳郡的李家能不能入周娘子的眼?”
周庭芳叹气。
“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无论是哪棵大树…估计都靠不住。再者,这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将任何人牵扯进来。”
“好吧。”李观棋无奈耸肩,“只要周娘子不是成心躲着我便是。”
“怎会。”
刚说完这话,便听得门房远远的报。
“朝廷正二品威武大将军之幼女,萧云珠姑娘到——”
萧云珠?
她怎么来了?
周庭芳瞬间眉头紧皱。
对了。
她不熟悉京都里豪门大户的女眷名单,因此大部分帖子都是经窦王妃之手发出。
萧家作为武将之首,收到邀约是理所应当之事。
“这柔嘉县主的院落好生小气!还没我闺房大呢——”
远远的,就听见萧云珠娇滴滴的埋怨声。
周庭芳只能往一侧躲。
李观棋只察觉到衣袖一动,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拉扯,随后定在周庭芳面前。
周庭芳完全躲在他身后。
李观棋身形高大,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哎,这个柔嘉县主人呢,怎么也不亲自出来接待?这就是她待客的礼仪?听说她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还是个寡妇,怪不得行事作风如此上不得台面!”
旁边另一道声音传来,“你小点声,当心被她听到!”
“听到就听到!大不了跟我打一架!本小姐正愁好几日没活动手脚呢——”
两个姑娘嘀嘀咕咕着往正堂走去。
周庭芳呼出一口气来。
李观棋少见她如被猫捉的老鼠般,不觉好笑,胸脯起伏,笑声爽朗,引来众人侧目。
“周娘子…你招惹萧小姐了?难道你不知她是京都里出了名的野马,除了那位沈世子,没几个人能降得住她。”
周庭芳慢吞吞的从角落里钻出来,擦擦额头的汗,“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向来都是与人为善,实在是有时候情势逼人。”
李观棋一脸幸灾乐祸,“周娘子,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永远。等会到了正堂,你要如何面对萧小姐?依萧小姐的脾气,极有可能当场闹起来。”
周庭芳叹一口气。
小娘子眉头紧皱,一脸忧愁。
眼中雾蒙蒙的。
当真是我见犹怜。
弄得李观棋心里有些痒痒的。
“所以啊。周娘子,太后娘娘这棵大树还不够坚固。你还得找一个……”
周庭芳淡淡瞥他一眼。
“你说王世子?”
李观棋含笑摇头,“当然不是。”
“沈知?”
“不是。”
周庭芳呵呵一笑,“那可就没人了。”
李观棋知她故意逗弄自己,脸上笑意更甚,“周娘子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我李微之身强体健、武德充沛、前途无限,为何不依靠与我?”
周庭芳点头,“你说得对。下次一定。”
李观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