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略看来,兄长虽利欲熏心,无可救药,侄儿却没一条路走到黑。虽说被本家养得有些歪,但谁年少的时候没几份意气呢?他这个做叔叔的,不能看到侄子略有瑕疵就嫌弃,怎么说也得想办法教导一番才是。再说了,一旦上了战场,体会到生死一线的残酷,与性命相比,昔日种种意气之争又算得了什么呢?
姜魁愤愤不平,萧誉却觉得肩上的担子极重。
姜略信重他,将先锋一职交予,他若不做出几分功劳来,非但姜略面上无关,就连江都公主的。
见他神色,姜略沉吟片刻,将他留了下来:“先前的战役,共有高句丽俘虏万余人,你需要多少?”
对大夏军士来说,异族俘虏无疑是天降的劳工和马前卒,没开战时,苦活全是他们做。一旦开了战,他们就会被推上前线,一是为了弱敌方心智,二便是为了消耗敌人的箭矢。
前方是自己人的夺命箭矢,后方是敌人的驱赶,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这就是大部分俘虏的命运。
不光俘虏,真要到了乱世,百姓的性命也是这样不值钱的。为将者若没有一颗冷酷的心,面对不了这等情景,那还是早早解甲归田的好。
萧誉权衡一番,才道:“辽东城居高临下,对我军极为不利。不如垒土成山,也好扳回地利。”
姜略心中略有些惊异:“你要多少?”
他本以为萧誉会将大半俘虏都要去攻城,他也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没想到萧誉竟会婉拒——垒土成山,需要工匠,更需要劳力。萧誉言下之意,便是不想要多少俘虏,却又碍于姜略的好意,方有此一语。
萧誉早已打好腹稿,闻言便道:“一两千足矣。”
“可。”
“另有一事。”萧誉想了想,还是决定禀告姜略,“末将先前派会水性的士兵在夜间趟了趟辽河水,发现辽河水流虽较为湍急,河水却不是很深。若是七尺男儿,站在河中,河水并不会没过口鼻。唯有行至河心,方需游泳,河底淤泥也会阻碍行军。”
姜略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镇定,丝毫没有半点惊慌,心中赞赏,便道:“既是如此,你点好兵马,趁夜渡河。凑不足一万也没关系,三五千人足矣。”
按理说,萧誉这等行为,往小里说叫越权行事,往大里说,安个通敌叛国之罪也不是不可能的——攻城前夕,主帅没下令,你派人渡河。哪怕只是想试试河水的深度,也应该先通禀大帅之后再做计较,怎么能贸然行事呢?换做心胸狭隘的上司,或者存心想找你麻烦的人,光这一条就足以压得你不能翻身了。
萧誉之所以告诉姜略,一是感激姜略的看重,二便是……前锋之职,自然是好位置,但到底是攻城的前锋还是渡河的前锋,这个非常关键。
他先前不确定姜略到底会帮谁,隐而不发,如今明白对方是一个大局为重的人,自然要请罪。
姜略本想得是,让萧誉做渡河先锋,驱赶俘虏在前,消耗对方的箭矢。他相信萧誉能在水师的帮助下开辟一条路来,届时,骑兵便直接冲过去,打乱对方的阵型。如今这个情报,却令他不得不变一变计划了——诸多兵将,会水性的没有多少,先前畏惧辽河湍急,只能采取下策。如今既知辽河水深,正好趁着日夜搭建浮桥的机会,暗中令一支部队渡过辽河,也好攻其不备。
萧誉领命而去,姜略思忖片刻,吩咐心腹:“这些日子多盯着点,若是大营中飞出什么鸽子,燕子,该怎么做,你们心中有数。”
收复辽东固然是大功一件,却也未必人人都乐意看见,对有些人来说,纵在北方加官进爵,也不如调回长安富贵安宁。如今他已兵临辽东城下,若是还有人敢添乱,他也不介意让这些人永远躺在辽河中,再也回不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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