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热之际,大开的房门过道前,两个醉汉在姑娘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过来,冷不丁瞧见贺托,愣了,随即便高兴起来:“贺老弟,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常青举着酒杯,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两个“醉汉”,见他们看似东倒西歪,实则步履沉稳,便知重头戏来了。
贺托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见了这两人,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哦,张管事,王掌柜,好久不见了!”
张管事笑呵呵地走进来,寒暄之下,大包大揽,将今儿他们的花销一并给结了。不要钱的酒么,喝得更是高兴,眼见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张管事与贺托推杯换盏,极是自然地问:“贺老弟,你们这次又带了什么好定西来?”
“咱们东家发了话,这次带的好东西,多!”贺托已经有些大舌头了,仍不忘吹捧自家商行,“咱们东家,你是知道的,西域第一商贾!好几个国王都授予了爵位,先认识了苏都护,又走了广陵郡主的路子,如今正在东宫任职!你说,天底下有几个商人能这样,你说是不是?”
张管事不住点头,这一次倒是真心实意的羡慕——商人的地位一向很低,经了商的人再做官那是不要想的,朝廷为了脸面也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只能寄希望于族人或者下一代。玉迟能做官,完全是托了他有好几个国家爵位的福,勉强算是“西域贵族”,封他做官,属于“归化”,士大夫们才同意。
贺托被张管事吹捧,更是飘飘然,仿佛做了官的是自己一般。这也是常态,东家地位提高,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故他鼓吹得更是有劲,反反复复就是东家多添了货物,这次他们商队更大,护卫更多,等等。
张管事试探良久,王掌柜和随行的人也留神打量这些护卫,发现生面孔虽多,但与贺托都很熟的样子。贺托也说了,他们这次货物多了,护卫也多,没什么不对劲,便将心思放在几家跟着商队的人上头,一一打听熟了,这才笑呵呵地继续喝酒。
他前来试探,血影的人在常青的示意下,也问一旁的商队护卫:“这人是谁啊!这么豪爽?”
“哦,他是纪家的大管事。”护卫很自然地说,“纪家开着新安县最大的生药铺子,最好的大夫也都是他们家的人,走出去谁都敬着三分。”
众人会意点头。
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呢?药材、大夫都捏在人家手里,当然要礼遇一些。
常青听了,忽道:“大夫都是他们家的人?不是还有世家么?”
此言一出,护卫们便笑了起来:“世家的大夫,岂会现于人前?”许是瞧见常青“不懂事”,像个愣头青,又见他生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几个半醉半醒的人也就开始说起弘农郡的世家、富户来,纪家的人听了,见他们不过凑热闹,何况护卫们说得也都是好话,譬如“乐善好施”,“与他们交易,价格都极公允”之类,也就自豪地笑了笑,并不当回事,却不知常青心中飞快盘算起来。
短短一番谈话的功夫,他已经打听出来,纪家对买房置地并不是特别热衷,反倒特别喜欢买荒山野林种植药材。
不在田亩上与人发生冲突,无疑少了许多是非,新安县的富户不止一家,没落的却撑着架子的世家也有好几个,随意与其中一家有龌龉,哪怕苦心经营,也未必会有现在的好名声。
他对“荒山”这两个字太敏感了,一听见这一节,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这里也有玉脉,才令新安纪家不惜行凶杀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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