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既定,举国同庆。卫拓身为国之重臣,更是忙得陀螺似的,整整七天都没离开政事堂,白天议政、理事,晚上便宿在了政事堂的厢房中,处理完诸多事务后,方伏案小睡一会儿,醒来便用冷水洗一把脸,继续繁忙的公务。
这天,他照例歇了一小会,却陷入梦境之中——他的灵魂似乎离开了身体,似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推开陈旧的木门,往外走去。
外面日头正烈,卫拓站在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长廊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不知怎地,他很清晰地明白,自己在做梦,却难以想象,世间竟有这样的梦境,真实到近乎虚假。
这时,又急又重的脚步由远及近,身着戎装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内侍随从焦急地跟在身后,想要拦他,硬是谁都不敢动一步。
卫拓怔怔地看着这个英挺俊美,举手投足皆是矫健自信,光是看一眼就能灼伤人的青年,大脑一片空白,就见这名尊贵不凡的男子一把推开政事堂的大门,目光转了一圈,眉毛险些拧成了一个结。
他按捺了焦躁的情绪,尽量用平和的,却仍能听出一丝焦急地声音问:“三弟有多久没来这儿了?”
“回梁王殿下,齐王殿下已有七日不曾涉足政事堂了。”
“七天……”梁王顿了顿,便与几位宰辅告辞,一阵风一般地命人备马,准备出宫。
这般作为本是颇为无礼的,由他做来,却行云流水,尊贵天成,仿佛他天生就该高人一等,睥睨众生。就连当值的宰辅也没半点不虞,反倒感慨:“梁王殿下与齐王殿下兄弟情深,实乃我大夏之福。”
这话说得半点不假,梁王虽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即五皇子卫王。可他最信任也最看重的兄弟,却是唯一能与他分庭抗礼的三弟齐王。
梁王在卫拓心中,如师,如父,如兄,多少年午夜梦回,梁王以及恩师们的音容笑貌都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明知这场梦透着古怪,卫拓却仍是跟了出去——他想见到梁王,更想见到他的恩师们。
哪怕多看一眼,只要能多看一眼……
梁王快马加鞭赶到齐王府,齐王虽有吩咐,可谁敢拦着梁王?这位天潢贵胄长驱直入,径直闯到了弟弟的书房,见齐王眼角带着青影,面色颓然,当场就给了他一拳,把齐王打得踉跄后退,并厉声道:“秦承,你就只有这点出息?”
若说梁王是灿烂热烈到会灼伤旁人,却让人忍不住追随的太阳,清雅俊秀的齐王便如高悬天空的明月,温柔、高贵,给人带来光亮,让人顺着他的指引前进,却又带着些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二哥——”齐王摇了摇头,神情很是痛苦,“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梁王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宣娘娘一心一意为你,不惜舍了性命,你就这样糟蹋自己?要我说,皇后这是自己逼死的自己,与你有什么关系?”
穆皇后……死了?
卫拓这才意识到,这个梦境,有些不同。
梁王见齐王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想过问,心灰意冷与世隔绝的模样,一个箭步冲上去,提着他的衣领,恨不得再给这个弟弟两耳光,把他打醒:“宣娘娘都病了这么多年,断一两年的药,穆氏能不知道?她沉浸在终于有孕的幸福中,不想理会别的女人,对宣娘娘不请平安脉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就是她的失职。既是如此,圣人与你一道怀念宣娘娘,她有什么资格吃飞醋?还不是自知理亏,心虚了?钟氏可是穆家的家生子,她管不好怪谁?竟会听信旁人说什么,不要杀了钟氏,权当为九弟积德,若是钟氏能有孕,间接帮助了弟弟或者妹妹的九弟也能更平安健康。当真可笑,钟氏这等为了荣华富贵,一而再,再而三背主的贱婢,就该活活打死!她以为钟氏是送子娘娘转世,上次一举得男,这次还能再揣个孩子,为九弟带来福报?”
他说得这样明白,卫拓岂能不知道转折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