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那个宣告关系终结的午夜,当她面朝下躺在床上等待天亮时,回忆起这个瞬间,那纯粹的悸动依然鲜活得可憎。她将脸在枕头里埋得更深,直到呼吸都困难,不着边际地祈祷能整个人彻底被柔软的床褥吸进去,这样揪紧她胸口的痛意也能失去形状消融不见。
而想到从此以后,她要一直背负这样的痛楚,艾格尼丝的决心就有所动摇。
现在溜走还来得及,说不定还能反将亚伦一军……
如果这段关系没有开始就好了。
如果在花房里坚定地推开伊恩就好了。
如果没有答应私奔就好了……
诸如此类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但最后,艾格尼丝还是屈从于内心最深的恐惧:反正最后会被背叛,索性自己主动背叛;与其被抛弃不如抛弃。
即便走到约定私奔的这一步,她还是不够相信他。成功将她留下的话语也是怀疑的种子。伊恩不要求她改变,反而完全地接受她,正如她也彻底地接纳他包裹在微笑里的刺。他们可以互相舔舐伤口,却只能停在原地,试图前进的那一刻便分崩离析。
错在他直到最后都吝于吐出那最简单又最艰难的三个词,也怪她终究对自己是否值得被爱心存疑虑。
真是乱七八糟。
太多应当点明却没说清的事,累积了太多仅靠心领神会依然不够的疑念,他们之间一开始就隐患重重,也不怨最后惨烈收场。可是即便如此,哪怕艾格尼丝清楚这点,假使时间能倒流,她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避这个结局。
晨钟宛如福音,这一夜终于走到尽头。
艾格尼丝睁开眼,花了很久才分辨出自己身处布鲁格斯的卧室。刚才的漫长梦境令她筋疲力尽,但她害怕一阖眼便会落回去,便强撑着支起身,用力甩头。
迷蒙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她定睛向窗边的人影看去,愕然低语:“亚伦?你怎么……”
数年未见的长兄舒展眉头,温言应:“听我说,你身中诅咒,在外出途中忽然昏厥。诅咒消除之后又沉睡了十天。我带来了奥莉薇亚制作的术式把你唤醒了。”
艾格尼丝立刻回忆起丧失意识前嗡嗡的晕眩感,不禁扶住头。
亚伦等了她片刻,才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