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嘴喝了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传来一股暖意,和双腿的痛意交织在一起。
“这粥真好喝。”战九州面色惨白地笑道。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好好品尝一碗粥的味道,虽然粥的美味仍然无法掩饰双腿的疼痛。
在他过去的世界里,只有兵法谋略相关的东西,他连吃饭,都时常在思考这些。
少年时候,有人说他是军事鬼才,但他自己知道,不挑灯夜读兵书,不刻苦钻研兵法,他最多只能是个纨绔的世家子弟。
沉思间,对面的少女忽然说道:“公子要是喜欢,我日后天天做给公子吃。”
战九州没有说话,暗自冷笑。
他反正就快要死了,他要去见地下无数南黎国将士的亡灵。
战九州喝完粥,少女收拾着碗勺离开,战九州忍着剧痛的双腿,一点点挪动身体,去够一旁箱子上竹篮里的剪刀。
他眼里露出笑意,将剪刀拿出来,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啊!公子,你做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少女花容失色,惊得手里的药碗都掉了,她连忙就冲了过来,去抢战九州手上的剪刀。
战九州虽然摔断了双腿,可这会儿喝了粥,已经恢复了力气,双手上力道大得惊人。
他用力握着剪刀,朝着自己脖子刺去,第一刀,在少女的阻止下,刺歪了。
战九州再次挥起剪刀,却忽然被身上的少女抱住,战九州手上却已经收势不住。
“嗯!”少女闷哼一声,剪刀划破肉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战九州蓦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剪刀,刺中了少女抱着自己脖子的胳膊,鲜血流淌下来。
她没他力气大,只好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少女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战九州脸上,湿润,滚烫,让人心口一窒。
“你为什么要死啊?”她大哭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活却活不成吗?”
“我是南黎国人。”战九州面无表情,有气无力地说。
“南黎国人就不是人了吗?”少女怒吼一声,“什么南黎国人,什么天幽国人?难道大家不都是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一个嘴巴吗?呜呜呜……好痛……我胳膊好痛……”
剪刀从战九州手里滑落,少女见机连忙一把抓住,抢过来扔得远远的。
少女用尽力气,将战九州重新扶上床:“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许你死!”
少女把屋里所有危险的东西全收走了,晚上,她就在一旁的椅子上绣针线,也不说为什么,但战九州明白,她还是怕他寻短见。
战九州不禁好笑,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如此费心地阻止他寻死。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战九州冷静下来,语气平静地对少女说道:“我真的是南黎国战王,你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或许会有危险。”
少女龇了龇牙,笑道:“不瞒你说,我是天幽国钦南特使商夏,我可厉害了……你信吗?”
战九州:……
她不信!
后来,她信了,已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少女睁着水灵灵的大眼问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战九州已经放弃解释了,开口道:“我姓熊,在家中排行老九,你叫我熊老九就行。”
从此,他再也不说自己是战九州了。
“哈哈哈!”战九州回忆着陈年往事,院子里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战九州身旁,妇人面色早已红了一片,十分抱歉地看着商夏:“商夏姑娘,您别听他胡说,没个正行。”
话落,她嗔怪地看了战九州一眼。
战九州轻轻握着夫人的手,她的手并不十分细腻,可温暖白皙,还做得一手好菜。
“你们夫妻二人关系真好。”商夏微微一笑,轻声道。
“哪有商夏姑娘和蒙世子好?你们才是真真的让人羡慕。”
妇人笑意盈盈说着,看了眼商夏身旁静静给她剥栗子壳的宗云蒙,也随手拿起一个栗子,剥了壳放进战九州嘴里。
战九州笑意盈盈吃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后来呢?后来呢。”江弋眨了眨眼睛,凑过来一张八卦脸。
“后来,我就一直没死成嘛,时间长了,腿伤也慢慢好转,死的念头也就慢慢淡了。”
战九州说着,看向妻子,“小芬倒是比我紧张,日夜守着我,生怕我想不开,后来,我们就成亲了,有了小宝。
“有了儿子后,我身上就有了养家糊口的责任,也就想明白了,与其一直寻死,不如好好地活着,每日里浇浇花,种种菜,品尝品尝我夫人的厨艺,夫人,听说今天有烧大鹅,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小芬笑着点头道。
她看向战九州的眼神里,满是亮晶晶的笑意,那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战九州默了一下,忽然道:“夫人,谢谢你。”
小芬推了他一把:“都老夫老妻了,说这干啥?让老朋友们笑话。”
说着,小芬就回厨房忙活去了。
没过一会儿,一封书信从天幽国宫中送来,商夏拆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姐姐,朕欲立雅风为皇太子,万请姐姐同意。”
商夏收起信,扭头看向身旁男人:“我们得立刻回京一趟。”
“这么急?”宗云蒙说着,放下了手中未剥完的栗子。
战九州看向商夏和宗云蒙:“饭都快做好了,吃了再走。”
“是啊,商夏姑娘,吃了再走吧。”小芬从厨房走出来,热情地说道。
江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战钧熠则刚刚钓鱼回来:“吃了鱼再走。”
“也好,不急在这一时。”商夏轻轻回了一句,“也得给孩子们一点告别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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