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不大好,路也赶得慢一些。还亏得马车是镇国公府的良品,才没被这劣质的路面颠散了架。饶是如此,花满溪觉得自己离散架也不远了。因此一做片刻的休息,她便赶忙跳下马车,四处走走舒活筋骨。碎叶笑谈既然如此,倒不如学一学骑马。技多不压身,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花满溪跃跃欲试,他便挑选了一匹较为温顺的小白马,个头不高,也是匹母马。他教花满溪和马培养培养感情,有空喂点草,然后摸个什么糖块豆子的,放在自己掌心喂它。过了一段时日,那小马就很乖觉地任她骑行,过来的时候,还会用长长的鬓毛去蹭花满溪。不过花满溪迄今为止,只试过慢速度的奔行,感觉再快一些,她就怕得要趴在马背上。
这东西看着简单,实际上可比她在前世的时候,骑什么独轮车都要刺激的多。毕竟马背是柔软的,还会活动,左右颠簸,再一快,就离掉下来不远了。还有一点令碎叶不解,花满溪很是不喜欢用马鞭抽马,一旦问询,花满溪便有些不好意思,却小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它们被人捉起来驯养,要劳苦一辈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每天还要挨鞭子的话,这不是太苦了吗?虽然可能不那么疼,但我也不是什么骑马的高手,这样就可以啦。”
碎叶一笑置之,此后再不多言。老实说,白无鸢作为一个男子汉,委实比花满溪更应该学一学,但他有个毛病,只要跨上马背,立马就会面色苍白,呼吸苦难,继而两眼一闭,整个栽倒下去。第一次的时候,还吓了淡云一跳,赶忙冲过去把人拉住,才没让他头朝下摔。这可是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大夫,折在半路上,那不成笑柄了吗。
这一日行至一州府,马车终于熬不住长期以来的磨折,咔嚓咔嚓,连断裂了两个轮子,连备用的都用完了。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实在是略有尴尬。众人商量了一会儿,便由白无鸢花满溪淡云留在原地,碎叶前去最近的村落,找两个匠人来,到时候先借一辆大拖车,把这马车带去,能修就修,不能修再买一辆。
淡云在原地支了个小帐篷一般的大伞,又支使白无鸢去附近捡了一些柴火,花满溪一捏,干粮都硬邦邦了,还是两日前在附近的村子买的,幸而如今天气转凉,食物不会坏的那么快,但相应的,也变成了干巴巴一团,委实是令人毫无胃口。她确有一双妙手,也带了不少吃食,可大男人的胃不是针眼儿,抗饿的那些早就被吃光了。
此刻花满溪略微后悔,应该记得要碎叶多买些白面饼子回来才是,不过碎叶心思玲珑,必然不会两手空空回来。附近隐约可以听见溪水声,淡云想着捉两条鱼来,打打牙祭也不错,又看了一眼距离,还算凑合,这便轻声道:“少夫人,我去去就来,您呆在这儿就行了,要是有事,就喊一声。”
花满溪点了点头,在自己那堆带来的吃食里,还扒拉出不少东西,比如她自制的豆腐干,茶叶蛋,还有一包一包的瓜子仁之类的,拿来当零食不错,下饭就有些勉强了。她自己做了几个铁皮罐头,专门用来放一些盐腌制过的东西,毕竟是不比现代,不过也可以多放一些时日。里面最妙的是一罐小辣椒鱼儿的,味道极鲜极冲,一口下去就能把人眼泪辣出来。
特别是白无鸢这样的大夫,第一次吃的时候,眼泪汪汪盯着花满溪不说话,花满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愧疚之意,好像她喂的是什么毒药一般。但白无鸢也是个奇人,竟然越挫越勇,和那罐小辣椒杠上了。每次都吃的上蹿下跳,然后灌上整整一大缸子的水。
这会儿她扒拉出一包晒干的紫菜,还有先前买的一小兜鲜鸡蛋,取出一个比巴掌略大的铁锅子,专注地开始烧水。鸡蛋磕破之后先放,可以为汤增加味道,还可以放点碎虾米之类的,松江府的榨菜,她也有一个小箱子,专门存着,最后再倒下去。此刻已是深秋,不少果实都长得不错,满树浅紫深红,花满溪看着一棵果树不错,吩咐一声,让白无鸢看着汤。
许久不爬树都生疏了,花满溪费了一点力气,最后还是没留神,咔嚓一声,把整条枝子都掰了下来。花满溪吐了一下舌头,对着这棵可怜的果树拜了拜,这便一溜烟地跑去溪边,要把几个野果也洗一洗。此刻淡云已捉到了一条大鱼,因为条件简陋,并未随身带着竹背篓,淡云随手扒了几从芦苇,三下五除二,结绳串起一拽,又去捞第二条。
花满溪眯着眼看了一下那条鱼,淡云不愧是居家良药,正是一种肉质鲜嫩,刺又较为细小稀少的鱼类,琢磨着要不第二条煮个鱼汤,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喊叫声。吓得花满溪手一抖,差点把果子滚进溪水里。幸好淡云眼疾手快,伸手一抓,才把野果捞在手里。两人回头一望,白无鸢整个人都跳起来了,锅子打翻在地上,他身上还挂了一个小孩儿。
隔得有些远,实在是看不大清楚。花满溪一头雾水,挥手示意淡云先不要捉鱼了,跟上来看看。凑近了一望,花满溪又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小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瘦的出奇,便显得一颗脑袋格外的大。他本来眼巴巴地盯着那只锅子,此刻却一口咬在白无鸢的手腕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淡云将鱼小心放在一旁,伸过去一只手,有如铁钳一般,捏在孩童的脖子上,他吃痛地喊了一声,这才松开了嘴。白无鸢嘶地抽回手,两枚牙印咬成了一个滑稽可笑的痕迹。花满溪递出一个野果子来,柔声道:“这位小兄弟,你若是饿了,便把这个拿去吃吧,但不要伤害我的同伴。你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你家大人呢?”
男孩儿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过她的果子,而是断断续续道:“我,不,不吃你的东西,我只是,太饿了。这里的东西都归林大人所有,你们——要是吃了,也,走不出去。”淡云闻言,吃了一惊,伸手摸了一下那个果子,但怎么看,都是个色泽鲜艳,看起来饱满甜美的果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若是真有问题,白无鸢作为一个大夫,也应该早就发现了。
花满溪心里纳闷,但面上仍十分温和,又继续问道:“我们是路过的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这儿是什么大人的私宅子或者后花园吗?那可有人家住着,我们只是饿了,所以随意摘煮了一些,若是事后追究起来,当我们买的就是了。你还没有说呢,你的父母呢?怎么让你这样小的孩子,一个人跑出来?”
男孩儿又看了她一眼,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在那一瞬间,淡云忽生警惕,一把拽过花满溪至身后。花满溪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一支羽箭已钉在她原来站的地方,离她的脚背,也不过只有几寸的距离。一群打扮古怪的人从山林里冒出来,大部分都穿得十分简陋,身上还裹着树枝子,草皮,要不然就是把脸画得好像褐色的树皮。
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淡云还不放在眼里,他眯了一下眼睛,感觉赶车多日,实在是没有时间舒活筋骨,如今撞上来一群不长眼睛的,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这群劫匪一般的人物,也实在是非常没品,一边隔着远处打,一边还偷偷摸摸地靠近那辆破损的马车,偷着拿点,再拿一点。花满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虽然没有什么好身手,但闲暇的时候,也会求着徐锦非,教她打两套拳啊,摆摆花架子什么的。此刻有人想浑水摸鱼,这还得了,当即抄起一口随身的铁锅,一砸一个准。白无鸢夹在他俩中间,简直像一只可怜的小白鼠。不过他也不哭,一边哆哆嗦嗦地闪避各种劣质暗器,例如大概没有箭头的箭,草皮石块,一边灵活地往外丢飞镖。
这是来的路上,碎叶跟他谈了一下午之后,特意为他做的,都不用多大的准头,主要是飞镖上抹了药水和毒物,一丢出去,就会即刻生效。当然了,如果他的手劲儿已经昏庸到砸到自己人的身上,那这东西,还是不用的好。白无鸢就丢了三五支,也不敢多弄。此刻淡云呼和一声,拽起了一条长绳。
那绳在他手中,灵活得像一条蛇。这东西长,能够解决的人多一些。总归是不认识,再要心慈手软,不过是愚人行为。淡云眼神一凝,原地一拳猛然砸下,一波气浪悠悠晕开,他再左飞右荡,呼呼呼甩出了一股风雷气势。最后脚下踩着一块小石子,用个巧力一踢,最后一个逃跑的人腿一软,当场就趴在地上了。
把这群人跟捆蚂蚱一样捆成一圈,淡云冷冷道:“哪条路上的兄弟?说个清楚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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