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现在已经彻底无计可施了,她慌乱的目光滑过于静潇后,再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几步扑倒在于静潇面前,抓住她的裙角,哀声乞求道:“静潇!我知道你的心肠好,我求你了,你救救九皇子,他可是你亲手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求你了。”
于静潇皱了皱眉,从太后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裙角。
她虽然不是政客,但也知道。如果从政治立场考虑,似九皇子这样的私生子,于公于私都是留不得的。且不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魏国皇室血统的玷污。他的体内流淌的是晋国五王爷的血,白煦更与他有弑父杀母、不共戴天之仇,难保他未来长大后,不会找白煦寻仇。所以于情于理,对九皇子白韶涵最恰当的处置便是赐死。
于静潇虽然不知道白煦预备怎样处理白韶涵,但也清楚,若是自己开口求情,他一定会放了九皇子。但那就意味着自己与白煦之间更要牵扯不清了。所以她并不想欠他这个人情。
但太后十分清楚,于静潇现在是九皇子唯一的救星了,所以她锲而不舍地爬到于静潇的跟前,声色俱下地连连乞求,“静潇,我求求你了。你也曾经怀有身孕,该知道丧子之痛是何等的锥心。你现在是韶儿唯一的救星。我求你看在韶儿年幼可怜的份儿上,救救他。”
于静潇眉头紧蹙,转睛望向白煦,却见他正不动声色地低头喝茶,那情形似在等待看自己要如何答复。她沉吟片刻后,才淡淡说道:“太后,你求我没有用。能否保住九皇子的命,还要看你的决定,是不是可以让皇上不再追究。”
太后愣了一下,目光移向不置一词的白煦,随后又回到了于静潇的脸上。太后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物,她已经明白了于静潇的意思,只要能消除白煦对自己的仇恨,那于静潇便会尽她所能,保住九皇子。
说到底,自己与白煦之间的死结,便在于杀母之仇。只要能让他出了这口恶气。以白煦的骄傲和性格,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孩子。
太后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决然道:“只要皇上能饶过韶儿,我甘愿领受铸刑!”
于静潇闻言微愕。
这铸刑可谓是大魏最极端的酷刑了,那便是将滚热的铁水,由下跪的犯人头顶淋下,在将其炮烙致死的同时,也把犯人的尸体铸成铁人,让其永远保持着下跪的姿势,来赎其不可饶恕的重罪。
此刑如此残酷,单单是耳闻,便已让人毛骨悚然。但太后为了九皇子却甘愿请受,可见其爱子心切,愿为孩子做出任何的牺牲。单是这份伟大的母爱,已足以让人为之动容。
白煦此时才转动眼睫,望向一脸决然的太后,缓缓点头道:“好。既然太后有此觉悟,那朕便成全了你。不过你既然为我大魏的太后,那自然不能同于普通刑犯。朕就赐你铸成金身,然后沉到甘露池中,向朕的母亲,和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们,忏悔恕罪去吧。”
太后的眼中虽有泪水不住滑落,但唇角却扬起了高傲的微笑,“君无戏言。”
白煦看着太后,这个骄傲的女人,也是自己生平最大的敌人。他微微敛了眸,眼底滑过一抹敬佩,“君无戏言。”
于静潇暗自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闻太妃为人淡然平和、与世无争,臣女以为,由闻太妃将九皇子带到天台寺抚养,再合适不过。”
白煦微微颔首,“准了。”
太后垂下头,遮住眼底复杂的心绪后,又望向韦正天的人头,轻轻说道:“正天,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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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日天明时,董太后一生的罪过,也随着她被沉入甘露池的金身,一并没入了黄泉之中。
无论昨夜经历了怎样的血雨腥风,朝阳依旧从东方升起,没有任何的改变。
庭前花开花落,天边云舒云卷。曾经的荣辱得失,在时间和历史的面前,都不过是昙花一现般的短暂。
至此,于静潇的大仇终于得报。可是她的心里并没有复仇后的痛快与知足,只有无尽难言的空虚和落寞。
临出宫前,她又去了趟延喜宫,此时距离她整治董莲阁,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
她见到董莲阁时,对方依旧被困在石膏中,只是嘴里被塞了一块布,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于静潇看着董莲阁眼中那生不如死的痛苦与绝望,淡淡说道:“听说莲妃娘娘在这一个月中,曾数次试图咬舌自尽,这才被下人们在口中塞了块布。可是我怎么记得,莲妃娘娘不是曾经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自戕,等着看我跪着哭的那一天吗?”
董莲阁此时眼神涣散,看来经过这一个月的禁锢后,她的精神已经近乎崩溃了。她此时见到于静潇,被布塞住的嘴里不住发出呜咽之声。就是不知她是在求死,还是在辱骂于静潇。
于静潇无所谓地淡淡一笑,向身后的织锦说道:“敲开石膏,放她出来吧。”
织锦诧异地望了于静潇一眼,但还是依命行事,把董莲阁放了出来。
石膏碎裂之后,董莲阁立时瘫倒在地。她周身满是白色的石膏粉末,暴露出来的皮肤猩红刺目,形容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