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茬,李景允坐起了身子,分外痛心地道:“戍守边关是带不得女眷的,府里原本有个二嫂,可一直也怀不上身子,二哥怜她年纪轻轻要守活寡,于心不忍,便一封休书送她回家了。”
花月很意外:“怀身子,不是同房之后便能怀上么,怎的还有怀不上的?”
李景允跟看傻子似的望着她:“谁教你的?”
“国……教书先生。”差点说漏嘴,花月连忙改口,心虚地垂眼,“小时候我问过教书先生,小孩子都是哪里来的。”
这是每个小孩儿都会问的问题,一般人家都会答是观音送的,或者炭灰堆儿里捡的。
结果李景允听她继续道:“教书先生回答说,是夫妻同房,行周公之礼,然后便能怀上肚子,生出小孩儿来。”
还真是个诲人不倦的教书先生啊。他感叹。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划过去,李景允一顿,突然想起沈知落说的什么七岁画的画十岁写的字,心里陡然生出个不好的想法。
“你的教书先生。”他眯眼,“也教你写字画画?”
“自然。”花月点头,“琴棋书画都是先生教的。”
话没落音,腰身就是一紧。
李景允将她抱到自己膝盖上,微笑着问:“还教过你什么?”
他分明是笑着的,语气也算温和,可不知为什么,花月听得背脊发凉,下意识地就猛摇头:“没了。”
“没教过你男女之防?”
“……没。”
了然地点头,他笑得更和善了:“那爷可以教你。”
像受了惊的旺福,花月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皱眉看着他,扭身就想挣扎。
然而,只挣扎了一下,她突然停了动作,眼里光芒一动,不仅没躲开他,反而是迎了上来。
李景允被她这难得一见的主动给震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唇上就先是一软。
啄他一口已经是她每天必定会做的事情了,可过了这么多次,李景允还是没有习惯,唇角摩挲,依旧是心动得一塌糊涂。
她身上有他喜欢极了的香味儿,亲近间氤氲过来,好闻得让他晃神。喉结上下滚动,他没由来地就觉得燥热。
往常他只要泄露出两分侵略的意味,花月都必定不安想逃,可今日没有,他眼里的暗光已经灼热到要把人吞噬,面前这人也只颤了颤,没有躲。
那么清然自傲的一个人,因为动情而朝他低下枝头,摆出了任君采撷的姿态。
这谁控制得住?李景允捏紧了她的肩,眼里颜色更深。
但是,扫一眼她水色的裙摆,他一顿,拉开她喘着气哑声道:“还有一件事——”
花月“嗯”了一声,不等他说完,(和谐)。
“……”
压抑许久的东西像火一样烧了上来,方圆百里,无水可救。
意识尚存的时候,李景允告诉自己不能伤着她,这是他的宝贝。可到后头,最后绷着的线也烧断,再顾不得其他了。
外面日头正好,光穿透花窗,整个东院都是亮亮堂堂的,八斗高兴地端着补汤来敲门,手还没落下,就听见里头一声古怪的响动。
神情一呆,他侧头又听了一阵,脸上一红,放下补汤就跑。
***
东院主屋的门,直到晚膳的时候才被拉开。
往常一直吊儿郎当豪放不羁的公子爷,眼下竟是一直在出神,只个开门的功夫,就开始盯着某处走神轻笑,藏也藏不住的餍足从眼尾露出来,他摇头,又捏拳抵着嘴角一阵偷乐。
花月额头抵着墙壁趴在床里,任他怎么笑也没回头。
李景允欺身上来,温柔地哄:“爷带你去沐浴更衣,嗯?”
“不必。”她硬声答,“等妾身缓一缓,自己去。”
他忍不住又笑:“是你突然招爷的,怎么自个儿气上了?”
在他的预料里,这小狗子至少也还要个几天才会行动,谁曾想今日突然杀了他个措手不及,他一时都没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花月也没明白。
她以为的同房周公之礼,就是脱了衣裳睡在一起,谁曾想除了睡还有别的举动,疼得她差点没了半条命。
早知道会遭罪,她也不想什么子嗣不子嗣的了,这多划不来啊。
越想越气,要不是没力气,她还想把李景允打一顿。
孽障,混账,小畜生!
额头抵着墙壁,她钻了钻,很想把自己钻进去埋住。
李景允“啧”地伸过手来垫在她的额头上,好笑地道:“不疼?”
浑身上下都疼,也不差这一点。花月撇嘴,不搭理他。
他将她抱过去,半搂在怀里道:“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为何要动怒?想想啊,往日去主院,都送什么发簪步摇,说是爷买的,夫人也未必会信是不是?”
想起上回夫人收到金满福钗夸她乖巧的样子,花月皱眉,当时没明白她为何不夸公子爷,眼下听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了。夫人也不傻,到底是不是公子爷在尽孝,她很清楚。
“现在就不一样了,你若是能怀身孕,那再去主院,就指着肚子说是爷孝敬的,她必定不会怀疑,甚至会高兴得多吃两碗饭。”
李景允眼含笑意:“你说是不是?”
好像是这个道理,花月点头。
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若能留个子嗣,那庄氏也就不会为公子进宫而日夜伤怀,她在这世上也能多个亲人,是两全其美之策。
但她没想过会这么疼。
尖牙又龇了龇,花月瞅着他横在自己面前的胳膊,突然嗷地咬了上去。
这回没省力,她咬得他倒吸凉气,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儿才松口。
看了看那深深的牙印,心里总算舒坦了两分。
低眼瞧着她这举动,李景允笑得那叫一个欢,哪有狗不咬人的,他养的狗,就算是咬人也比别人家的狠呐。
“公子。”她忍不住道,“您能不能别笑了?”
李景允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哪儿笑了?爷这么正经的人,又不是卖笑的,怎么会一直笑。”
说着说着,嘴角就又咧去了耳朵根。
花月:“……”
用过晚膳,她强撑着身子要去主院请安,这回三公子二话没说,不但与她一同前去,而且坐在庄氏面前笑了半个时辰。
霜降一脸惊恐地拉着她小声问:“公子爷这是怎么了?”
花月恼得满脸红:“不知道,中邪了吧。”
庄氏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只听着几声笑,连忙问:“景允是有什么喜事?”
“有。”李景允难得正经地答,“回母亲话,儿子想立正室了。”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惊,花月也是心头一跳,诧异地看向他。
“这才刚纳妾。”庄氏直皱眉,“没有纳了妾就要立正室的,除非你休了花月,可花月又没犯错,你哪能平白糟践人家?”
李景允点头:“是不好糟践。”
他转眼看过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索性让她做正妻好了。”
花月一怔。
霜降愕然,其余奴仆也是大惊失色。
殷花月可是顶着奴籍的人,做妾室还算寻常,哪能做人正妻?将军府高门大户,可与别的小户人家不同,真要有个奴籍正妻,不得被人戳断脊梁骨?
庄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心紧皱。
“儿子知道父亲是断然不会应允的,所以想请母亲帮个忙。”一片震惊之中,李景允倒是从容自若,他捻出一张通红的庚帖,拉过庄氏的手放了进去,“母亲一定有法子的。”
庄氏脸色微白,犹豫为难。
李景允拉着她的手没松,垂眼道:“儿子没求过母亲什么,只这一回,请母亲成全。”
想起些往事,庄氏嘴唇颤了颤,她看着面前这模糊的影子,点头道:“好,好,你既然是当真想立,我自然是会帮的,只是……”
她扭头,看向花月站着的方向,神色复杂地问:“囡囡,你怎么想的?”
花月张口想答,李景允伸手就将她扯过来站在自己身侧,低声道:“还不快行谢礼。”
“可是——”
“没有可是。”他双眼看着庄氏,轻声在她耳侧道,“爷的人,断不受这嫡庶正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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