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牙帐内一片寂静,无数双眼睛用沉默压迫着她,逼她双膝落地。
满座蛮夷中,也不知是谁,突然爆发出一句回鹘语:“跪下!”
紧接着,一呼百应。
“跪下!跪下!”
声浪迭起,烛火摇曳,太和公主一阵眩晕,浑身冒出一层虚汗,不由紧紧抓住晁灵云的手,低下头无声地发抖。
晁灵云扶住太和,忽然拔高嗓子,傲然质问可汗:“太和公主驾临牙帐,可汗怎不起身迎接?”
一语惊人。帐中叫嚣的人顿时息声,连黠戛斯可汗都挑起一边眉梢,将视线转向了晁灵云:“我,迎接,太和公主?”
晁灵云昂首挺胸,迎着可汗深邃的目光,从容不迫道:“既然可汗已经灭了回鹘,可敦便不再是可敦,而是大唐的太和公主。回鹘可敦虽是可汗的俘虏,大唐公主却当得起可汗的座上宾。”
可汗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你这婢女,说话倒有几分道理。”说罢吩咐身侧宰相:“请太和公主上座。”却到底没有起身相迎。
晁灵云见好就收,默默扶着太和公主落座,自己顺势跪坐在公主下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保持警惕。
不远处,注吾合素留意到她虎视眈眈的小模样,忍不住偷笑。
相比大明宫奢华的宫宴,黠戛斯可汗的大宴实在乏善可陈,但在荒凉的塞外草原上,只要有酒有肉,有歌有舞,便是一方天堂。
小小的风波过后,大宴又恢复了热闹。笛、鼓、笙、觱篥、盘铃的乐声响彻牙帐。骆驼、狮子也被驯兽人牵上舞筵,表演些简单讨喜的舞蹈。
可汗没有蓄养乐伎,上场助兴的都是部落里能歌善舞的男女,这群马背上颠沛流离、朝生暮死的战士,连歌舞里都带着一股豁出性命的豪情,倒比贩售色艺的乐伎生动许多。
宴上除了酒,只有羊肉、马酪等荤食,没有果蔬,晁灵云怕太和公主克化不动,便抓了一把阿月浑子,替她慢慢剥起来。
忽然侑酒的女奴端来一盘柔软的面饼,献给太和公主。晁灵云惊喜地抬起头,发现王座上的可汗正与太和公主对视,微微颔首,以示关心。
晁灵云心中一动,觉得这黠戛斯可汗也许是个能讲理的人,值得冒险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