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皱起眉头,警告他:“五郎,休得妄揣圣意!”
李瀍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恼,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缠绵病榻的皇兄,忽而一笑:“那……不如皇兄给臣弟一个机会?”
“放肆!”李昂气得一阵猛咳。
李瀍见状,体贴地扶起李昂,替他拍背顺气:“皇兄大病未愈,千万不能动气。臣弟知道,皇兄已经立了李成美做太子,臣弟说这种自荐的话就是大逆不道。可臣弟也有臣弟的理由,皇兄就算不爱听,臣弟今日也要说一句实话。皇兄,你坚持立李成美为太子,让仇士良那伙人很不高兴。”
李昂听到仇士良这个名字,立刻愤怒地瞪着李瀍:“五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兄,臣弟不是帮阉党说话,是关心太子的安危啊。皇兄想想,那李成美才十四岁,既没有能力,又没有权阉的支持,皇兄立他为太子,不是打算害死他吗?”李瀍说得理所当然,又不怀好意地提醒,“皇兄啊,我们大皇兄的儿子,如今可不剩几个了。”
李瀍一番话连敲带打,李昂听得满腔怒火,厉声质问:“听五郎的意思,仇士良会支持你?”
李瀍不加掩饰,坦然点头。
刹那间心中怒焰被冰水浇灭,化作无边凄凉,李昂含泪直视李瀍,悲愤道:“五郎……与虎谋皮,你糊涂啊。”
“臣弟不糊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反之亦然。阉党固然是洪水猛兽,但只要治水的人足够强大,一样可以驾驭他们。皇兄,臣弟不是漳王,软弱到任由权阉构陷,臣弟也不是安王,卑劣到借妇人之手残害血亲。臣弟有足够的才能、体魄、势力,必能扬我李唐天威,皇兄应该选择臣弟。”
李昂看着李瀍满是自信的脸,不由想起过去的自己,凄然冷笑:“好……好……所以你究竟想如何?”
“皇兄,立臣弟为皇太弟吧。臣弟有把握,一定能内清阉党、外攘藩镇,做一个好皇帝。”李瀍胸有成竹道。
李昂死死盯着他,如看穿宿命一般,冷眼讥刺:“真不愧是朕的好弟弟……”
李瀍悻悻哂笑,没有回话。
一时殿中陷入死寂,便听得爆竹声依稀传来,细碎遥远,更显得深宫寥廓,远离人间烟火。
李昂静静听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宁静如水:“今日元朔佳节,五郎何苦在这里陪朕,你先回吧……明日再来。”
李瀍听李昂准自己明日再来,也愿意多给皇兄一些时间。毕竟除了他,皇兄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他千辛万苦才等到安王彻底暴露真面目,也已经对皇兄晓以利害,若皇兄还是坚持让李成美继位,自己也不惮用更强硬的手段逼宫。
想到这里,李瀍看着李昂冷漠的侧脸,回忆过去皇兄对自己诸多优待,也是真心实意地向他低头一礼:“臣弟告退。”
李瀍刚跨出殿门,王福荃便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跪在御榻边,老泪纵横:“陛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