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执端着杯盏,只是浅尝辄止,不悦道:“杨兄,你忒也不爽利,怎的喝这老半天,一杯酒都未下肚。”
杨执笑道:“我病体虚弱,不宜过多饮酒,还望青莲兄见谅。”
李青莲没有多想,蓦地又诗兴大发,纵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一首诗吟罢,摇摇晃晃,看向杨执道:“月光美酒,杨兄,岂能不乘兴赋诗一首?”
杨执摇头道:“我虽也想做个风流雅士,奈何胸无点墨,就不献丑了。”
李青莲兴致上来,不由分说,将杨执拽了起来,不信道:“杨兄过谦不是,莫非是瞧不起我?”
吟诗,和瞧得起瞧不起有何相干?
着实无法理解这位青莲兄的脑回路,杨执无奈,只能道:“此情此景,那就吟一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吧。”
李青莲诧异道:“苏东坡?那是何人?”
杨执道:“同青莲兄一般才华绝世的大文学家。”
但凡文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自视甚高。
何况是李青莲这等文人中的翘楚,更是嚣狂倨傲,目无余子。
听到杨执口中的“苏东坡”,竟能与自己相提并论,李青莲诧异道:“天底下竟有这等人物?却是我孤陋寡闻了。”
杨执笑了笑,兀自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望着月圆如玉,星辰璀璨,他心下没来由涌起一股萧索之意。
前尘种种,如过往云烟。
今后的路,也不知尽头在何方。
他暗自叹息,当即大声吟了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就在此时,正巧叶芷虞路过,听得他纵声吟诗,不由鬼使神差,在院门口停下脚步,
望着他在月下的消瘦身影,这位洛阳第一美女,清澈的眸子一如昨日,再次涌现起异样的光芒。
她被誉为洛阳第一美女,同样也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才女,吟诗作赋,抚琴舞剑,皆冠绝洛阳闺阁,只不过因为容貌太过惊艳,以至掩盖了她本身同样惊艳的才华。
世俗的眼光大都是粗俗的,才华这种东西放在女人身上,远不如貌美更为人津津乐道。
眼下偶然撞上杨执又要吟诗,叶芷虞直想听听,除却那日即兴而发、令人羞涩的“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家伙还能倒出什么墨水来。
其实她对杨执是隐隐有些瞧不上的。
无关身世,亦非杨执身患痨病之故。
而是先入为主,觉得杨执虽出身寒门,可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却甘愿沦为赘婿,遭人白眼,委实没有半点骨气可言。
这等没有尊严的人,又岂能让人高看一眼。
再就是杨执作为一个书生,迄今为止,都未能挣得半点功名,可见是个只知死读书的呆子。
熟料事实却并非如此。
若是个呆子,又岂能写出那等诗句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诗就像是一块砖头,轻轻敲响了叶芷虞紧扣的心扉,同样也打破了她对杨执的偏见。
毕竟,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抵挡得住他人作出如此绝美的诗句来称赞自己呢?
也正因对杨执印象有所改观,偶然路过的她,在听到杨执二句出口后,才会暂作停留。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嗯。
亦不失为好诗句。
看来这讨人厌的家伙当真有几分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