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闻言,“砰”的一声跪下,不停地给白明微磕头。
她磕了一个又一个。
白明微扶她,她倔强地不肯起来。
她把脑袋磕得很响。
“这是为青青磕的。”
“这是为小梅磕的。”
“这是为叶子磕的。”
“这是为秀儿磕的。”
“这是为小兰磕的。”
“这是为小秋磕的。”
“……”
婆子不停地磕,不停地磕。
磕到头破血流。
可原本她的脑袋上,就留着一块很大的疤。
且不知当时她为了给青青讨回公道,她究竟磕了多少个头,又给多少人磕头,才会留下如此大的痕迹。
那溅出来的血,就像一把把尖刀,扎在白明微心头。
白明微于心不忍,数度弯腰,终是把婆子扶了起来。
她用帕子捂着婆子鲜血淋漓的额头:“大娘,别磕了,别磕了。”
婆子攥住白明微的手,紧紧地攥住。
她噙着泪花死死地凝着白明微,鲜血流经的眼睛,分外坚定。
那是把一切都托付给白明微的乞求。
白明微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您的心意,我收到了。”
也就在这时,一直垂泪不语的少女,忽而声泪俱下地开口:“大将军,我是他们掳来的!是他们从安置流民的地方掳来的!”
少女的话,使得白明微看向她:“你是被掳来的?”
少女哭着点头:“灾后我和家人失散,从东边一路逃难到州城附近,后来在安置流民的地方落了脚。”
“但一天夜里,我和其他几人就被掳走了,醒来就来到了这里。和我一起被掳的人,送出去几次后就再也没回来……”
白明微一听,便知其中大有文章。
她敛住一切情绪,把声音放柔,用安抚的语气开口:“你慢慢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少女在白明微沉稳的目光中,缓缓变得平静。
她把自己所知晓的情况娓娓道来:
“安置流民的地方,时常有人扛不住死了,死去的人总会被悄悄抬走,然后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刚开始我以为是官爷们为了不引起恐慌,所以才悄悄处理。但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后,我发现其中有猫腻。”
“那些官爷原本是怕担责任,在清点人数时做手脚,死去的人就会‘消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但有的人有亲朋好友,如此就没办法在数量上造假,以免将来亲友走漏消息,从而导致他们被识破带来大/麻烦。”
“所以他们只是尸首被抬走了,但是人还在名册上,那些本该救济到他们头上的东西,也就落到了某些人手里。”
说到这里,少女顿了顿。
接着,她抽抽噎噎地继续道:
“因为这样的举动迟迟没有被发现,他们就愈发大胆了,甚至还会动手解决一些身体本就不好的人,造成他们病死的假象。”
“再后来,一些无亲无故的人就会接连消失,他们可能任何一个随机的人,总之就是那些失踪了也不引人注目的人。”
“我亲眼见到,有官差对流民下手。我害怕极了,本来想去告状,但还没行动,就被贼子掳到了这里。”
白明微闻言,霎时明白了。
料想这些官差原本只是害怕担责,所以在名册上造假。
但有些人实在没办法造假,只能把那些人的名字留在名册上。
而救济是按照人头发的,这些早已不在的人自然领不了救济,这些救济自然就落到了官差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