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长大声叫到屏住呼吸，一瞬间滔天般的巨浪带着低频呼啸声压过指挥舰桥，我们所有人就像突然被塞到海底一样，耳目失聪，或者是原本水下就没有声音，尽管腰间有安全绳，双手紧紧抓着栏杆，让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不过整个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上浮，鼻子里、嘴巴里全都是苦咸的海水，让人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的肺里已经没有一点空气能够呼吸，就在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只觉得猛然一轻，水墙已经穿过去了，此时抬头一看，只见洁白的舰首高高扬起，直指黑色的天空。

紧接着舰首猛烈下滑，整个舰体又开始猛烈前倾，一瞬间甚至让人又有种失重的感觉，我知道这是叠加浪后面跟着的巨大峰谷。

舰首之后，用着厚帆布制成的炮衣已经被撕裂，残片还挂在炮尾上，片刻之后，就见到炮衣残片也没入海面以下。

这一次海水也就是没到舰桥底部之后，整个长江舰开始改平，原本被叠加浪涌造成的螺旋桨空转，在没入海水后，又开始稳定的转动，肉眼看得见的舰体开始向前行驶，还好动力还在，只要有动力有舵叶，不管有多少情况，航向能随时调整，问题就不大。

等浪涌过去之后，雨越发的大起来，尽管舰体仍然不断颠簸，不过最大的叠加浪已经闯过去了，寻常浪涌反倒没那么危险。

我下令开始清点损失情况，不幸中的万幸，所有人都在，不过基本上人人带伤，舰桥后部的舵手被巨浪打中，舵盘变形，操舵手估计肋骨断了，此时靠坐在后墙边上，嘴角全是血迹，刘航海长因为提醒舰桥众人，反倒看起来受伤最重，头撞在栏杆上，血流满面，其他人大部分都是擦碰轻伤为主，舰桥顶棚被叠加浪冲的无影无踪，就剩几根铁柱孤零零的立在边上，最左舷的立柱严重变形，可见刚才叠加浪威力之大。

让医疗兵上舰桥救援外，通过传声筒让各个战位报告损失情况，先是桅杆观测手，报告人员都在，除了前桅杆一人左下臂骨折外，只有一部固定式望远镜丢失。由于仍然在颠簸，说不得让倒霉的家伙先自行应急处置一下，希望他能坚持到海浪过去。

紧接着管制部门报告，舰体左舷舯部水线以下漏水，长度约11米，听起来很吓人，不过是漏水而已，就这样也有四个相连舱室进水严重，正在组织人员堵漏，预计需要四个小时完成。在左舷三个火炮室中，有两个炮窗受创，进水严重。左后侧探照灯被打坏，舰首主炮受损严重，这个不用说，在舰桥上都能看到，原本炮衣罩着平放的火炮，炮衣早就消失不见，炮管已经高高扬起，上仰角度明显超过设计，炮尾锄在甲板上，厚重的柚木甲板被砸开个大口子，就是算扶正了，也不知道炮尾变形没有，炮闩还能不能正常拉开。

然后一号锅炉舱汇报，左烟囱烟道受损，无法排烟，舱内烟气较重，需要开舱排烟。开玩笑，这个时候开甲板舱门，这不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那啥吗，不同意，改为左锅炉舱熄火，利用前压通风口和排气扇排烟，无关人员撤离，等气象条件具备后再进行舱外作业。

二号三号锅炉舱陆续报告，有部分管道受损，蒸汽泄露，三人被烫伤，正在组织管道抢修，目前需要降低锅炉管压。

四号锅炉舱情况最好，除了两根低压水管泄露外，还能保证正常供压。

最后是轮机科，在叠加浪来临时，一号轮机舱转轴出现明显震动，主轴位置开始进水，目前已暂停输出转动。二号轮机舱的轮机长反倒最有经验，将螺旋桨转速调成最低，避免了齿轮无阻力空咬。

汇总各个部门的情况，当时长江舰多人受伤，左舷水线以下舯部进水，左侧锅炉舱故障熄火，左侧螺旋桨故障，水线以上各个战位多有损伤，一时间感觉像经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炮战。

此时的指挥舰桥上，甲板排水口已将超过膝盖的海水都排出去，所有人都是全身湿透，头顶的顶棚早就荡然无存，豆大的雨点打在头顶和脸上，让人感觉一阵阵疼痛。

由于舰桥舵轮变形，舰上的刘航海长受伤刚刚下到医疗室救治，于是我指定一名航海赞划，通过传声筒直接指挥舱内的三个备用舵手，利用下舰桥的助力小舵机，舰首对准浪涌方向右偏差五度左右，不断修正航向，这样确保利用海浪阻力抵消单螺旋桨推进偏航问题，第一要务就是不能在海浪中倾覆，同时下令降低螺旋桨转速，只要确保速度不低于正面浪涌速度，航行受控就行，至于舯部进水问题，长江舰有两千多吨，一时半会沉不了，只是管制部门的兄弟们要骂娘了，迎风面堵漏，难度不小。

到了夜间十二点左右，大风逐渐变小，浪高尽管变成了十米左右，不过频率不像前面那么高，浪与浪之间间隔达到了五分钟左右，舰体颠簸也变得小了不少，不过这大雨却变成了豪雨，漫天的雨滴像无数只小箭一样不停地扎下来，披在身上的斗篷里外都湿透了，唯一的作用就是能抵御一下刺骨的寒风，让人不至于失温太快。

此时的长江舰，就像没头苍蝇一样航行在大洋之上，方向只能对着浪峰方向，至于位置什么的，可以说一无所知，最大的好处就是四处都是海水，不会有沿岸搁浅的危险。

此时的长江舰上下，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的，我只好发挥自己海战英雄的光环，不断鼓动众人坚守战位。

管制部门传来好消息，左舷的漏水已经被堵住，目前正在利用水龙向外排水，还要三个小时就可以排完水。左侧烟囱变形，导致烟道受损的问题，在管制部门奋斗下，将烟囱后部琢开一个三米直径的大洞，四个锅炉舱管道泄露问题基本解决，一号锅炉舱可恢复工作。

前桅杆上的伤员也被送下来了，学员什长赵瑞麟自告奋勇接替伤员上桅杆观测，看来听到的都是好消息。

在我第二次喝上厨房送来的姜汤，舰桥上所有人都轮换了一遍时候，杨舰长带着副舰长李翔宙少校匆匆赶到舰桥，老中校被寒风一吹，浑身哆嗦，前面他换下去之后，也没有闲着，带领管损部门组织人手抢修，内部现在抢修差不多了，示意我可以换岗。

由于舰上所有人都在堵漏抢修，没有人休息，我换了一身衣服后，眯了两个小时，先是去医疗室看望了几名伤员，然后又重新回到舰桥。

随着一声“指挥官到”的口令，我走进四面漏风没有顶盖的指挥舰桥，和杨舰长讨论后续处置。

准备在风浪小了之后，先行确定舰船位置，然后到最近的港口进行修整。

说着说着，杨舰长看我忍不住的打哈欠，悄咪咪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壶，挤挤眼睛，示意我喝上一口。

一口小酒入肚，顿时暖洋洋的，我和杨舰长前面还有点拘谨，这场风浪之后，两人关系不知觉的变密切不少。

两人说说聊聊，突然感觉到头顶上的雨滴没有了，抬头一看漫天黑云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漆黑的夜空中无数颗明亮的星星在缺口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