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忠勇号雷击舰露天舰桥上的北清水师第三镇统制官舒穆鲁·恒龄，意气风发，在对面探照灯照耀下，眯着眼睛目视前方，黑底无檐圆帽，被穿过下巴的绊绳牢牢系着，石青色披风一如此时的心情，在战舰急驶带起的夜风中飘扬。

当天下午，在大同江附近港口蛰伏快五个月的雷击第三镇，终于接到水师衙门打来的电报，通知全师出动，在老铁山南口、黄海北部海域，准备夜间突袭伪明水师，经过漫长的机动和待机之后，在晚上八点左右就已经捕捉伪明归建的残存水师，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祖叶硬是又等了三个小时。

今年二月，率先成军的第一雷击支队牛刀小试，轻而易举的击沉伪明两艘炮舰，让水师衙门上下精神振奋，躲过伪明水师的封锁，在鸭绿江与大同江之间的海岛港口，将拖过来的后续数舰进行舾装，为了保密，水师上下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港口附近20海里化为禁区，专门调派旅顺的水师陆战队三个标过来进行外围警戒，偶有朝鲜百姓砍柴放牧误入禁区，均是一体拘禁，而后作为港口劳力使用，同样海上也是被围的水泄不通，前面大明海兵陆战队釜山营上报的渔民失踪报告，也是第三镇所为。

截止到上个月初，已经完成后续8艘一共12艘雷击舰的建造和服役，舰上官兵大部是从第一、二镇调派的熟手而来，前四艘大清天子亲自赐名忠勇、诚勇、剽勇、悍勇，后续八舰又赐名果勇、敢勇、刚勇、劲勇、精勇、强勇、勤勇、奋勇，连起来就是：忠诚剽悍、果敢刚劲、精强勤奋，据说当时天子听闻忠勇、诚勇、剽勇、悍勇等4艘战舰彪悍战绩，临时又增加了“卓越冲锋”四字，看来第三镇最少会有16条新锐的雷击舰。

想到此，恒龄不禁又憧憬起将来16勇士舰力压十海大舰的场景，还不知道今天下午已经有一条海字大舰战沉海底。

来之前，就已经和第一战队的战队长兼忠勇号雷击舰管带方祖叶副将说好，本官本次出击，只负责鼓舞士气，绝不干扰方将军指挥，整个第三镇作战均由方将军独断，如此好说歹说，方祖叶才勉强同意恒龄上舰。

此时，站在边上的方祖叶，正在大声交代边上的总管轮：“各舰提速至18节，瞄准正面之敌开火”。

片刻之后，各舰舰首152毫米主炮和舷侧的47毫米哈乞开司速射炮陆续开火，最前侧的大舰上后桅杆探照灯顿时应声而灭。

对面过了好一刻，才陆续有舷侧的火炮开始射击，由于雷击舰队隐藏在黑暗中，如果没有被对面探照灯稳定跟踪上，很难被击中，随着对面各舰的转向，舷侧的火炮很快失去射角，让各雷击舰肆无忌惮的直线加速，不到五分钟时间，舰上了望手在报告，航速已经抵16节，海州持续加速，距离敌舰约1海里。

方祖叶也不用望远镜，接连下令，要求各舰跟随忠勇号号令行驶，持续加速，不得随意变更航线，不得提前施放鱼雷。

随着观测手报告，距离从1200米、1000米快速减少，不停抵近对面敌舰，突然，右侧悍勇号舰上火光一冒，靠近舷侧发生轻微的爆炸，然后熄灭在黑暗中，然后就看悍勇号陡然减速，很快被抛在第一排战列之后。

这次出战，方祖叶将第一战队放在左前方，二、三战队偏右堕后500米，准备用有经验的第一战队扰乱伪明水师战阵，而后用新成军的两个战队齐射取得战果，并不以本战队战果为优先。不得不说，留洋英吉利归来的方祖叶确实有经验，也有大局观。

随着了望手报告的距离逼近到600米，鱼雷头目紧张的盯着方祖叶，随时准备发射鱼雷。正对面敌舰桅杆上打来的明显是一连串11毫米格林炮炮弹，在黑暗中就像一条鞭子，从忠勇号右侧抽过来，打在舰体上，发出当当的响声，众人心头一提，生怕被舰体被击穿，造成失速。

此时的方祖叶看了眼对面明显是铁甲舰的剪影，反而低着头，就着舰首和舷侧火炮开火的火焰，看着怀表默数着倒计时，就连边上的恒龄，双手抓着栏杆，也扭头看着方祖叶，刚想张口，又想到出发前的约法三章，还是转头看向对面敌舰。

在了望手报告500米时，又一发不知从何处打来的炮弹落在忠勇舰左前侧十余米处，忠勇舰猛烈颠簸，炮弹溅起的水花将忠勇舰从头浇到尾，连带着恒龄也是满嘴苦咸的海水。

方祖叶不为所动，抬手擦了擦表盘上的水沫，沉声下令道：“发射鱼雷”。

边上的鱼雷头目一直在等着这句话，握着都快被捏变形的传声筒，咆哮着下令，左一、右一发射。

片刻之后，舰桥上众人只觉得舰体一轻，左右各一枚暗黑色的鱼雷，在舷侧炮口火焰的照耀下，带着浓烈的蒸汽，纵身一跃，划过一个简单的弧形，头部略微下沉，没入水中，不到一秒的时间，雷首重新出现在前方水面，带着白色的尾迹，用近42节的极高速度，向着前方的战舰急驶而去。

紧接着，鱼雷头目再次下令，释放第二组鱼雷，而后不再观察战果，舰上帮带径直按计划接管指挥，下令开始高速左转。

在炮火闪烁和对面探照灯晃动下，恒龄的视野中，剩余两舰也接连发射鱼雷，两波12枚鱼雷带起的尾航迹呈现出不太标准的扇面，向着对面敌舰急速而去。

忠勇号高速左转，右舷扬起，舰桥上众人身子跟着右倾，此时已经看不到对面敌舰，恒龄抓着栏杆，扭头看向落在后方的悍勇号，此时的悍勇号航速大跌，舰首已经燃起大火，被对面数舰盯上，各式炮弹像瓢泼大雨一般泼过去，恒龄于心不忍，刚想开口问是否要掩护悍勇号撤离。

方祖叶像未卜先知一样看着恒龄，缓缓说道：“恒龄大人，胜利总是要有牺牲者的”。

话音未落，就在忠勇舰左前方传来数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随着爆炸产生数个明亮的光点，就像在黑暗中突然点燃火柴，先是一个亮点，然后亮点剧烈燃烧膨胀，变成明亮的火球，发出刺眼的光芒，等眼睛适应后，视野中已经亮如黄昏。

紧接着无数根火柴被点燃，刺眼的光芒此起彼伏，亮如白昼，让忠勇号舰桥上的众人忍不住抬手遮眼，等光亮变暗，略微适应了亮度后，恒龄迫不及待的放手向左前方看去，漆黑的背景中，数艘高大的敌舰水线部位熊熊燃烧，敌舰看起来犹如传统剪影，伴随着海水冲击波在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