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没多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还给柳嫂。
顾谨尧问:“你们要回酒店吗?酒店提前订好了没有?”
苏婳刚要开口。
柳嫂拿起扇子,插嘴道:“少夫人,您热不热?我帮您扇扇。”
不由分说,她啪地一下打开手里的折扇,呼哧呼哧地给苏婳扇起来,扇得她长发四处飞扬。
苏婳抬手按着头发,无奈一笑,“柳嫂,我不热的。”
柳嫂一本正经,“不,你热。”
苏婳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扇。
被她这样一打断,苏婳和顾谨尧就没话说了。
沉默了会儿,远处有辆空车开过来了。
保镖急忙伸手拦下。
苏婳和顾谨尧谦让了一下,弯腰坐进车里。
回到酒店。
和柳嫂他们一起吃过午餐,稍作休息,苏婳开始临摹《溪山行旅图。
不,这已经不叫临摹了。
临摹是看着画,作画。
苏婳这叫默画。
因为古宣纸贵,她就在普通的宣纸上先练手。
范宽的画存世极少,尤其是《溪山行旅图,一直珍藏在宝岛博物馆,苏婳是第一次画。
要画出山的精神面貌和神采,得让自己完全融入山水间,理通神会,观照自然与自身、天人合一。
这样才能将山的真精神,于笔下自然流露。
柳嫂磨完墨后,离开。
苏婳坐在画案前,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回放《溪山行旅图整幅画的构图和轮廓。
许久之后,她拿起画笔,在宣纸上开始挥毫泼墨。
先以雄健、冷峻的笔力,勾勒出山石峻峭刻削的边沿。
然后反复用坚劲沉雄的芝麻皴,塑造出岩体的向背纹及质感。
在轮廓和内侧加皴笔时,沿边留出少许空白,以表现山形的凹凸之感。
要入骨地画出北方山石,如铁打钢铸般坚不可摧的风骨。
画到夜半,苏婳累了,放下笔。
宣纸上,主山脉大气磅礴,雄奇冷峻。
很难想象这山脉,出自一个清秀婉约的年轻女人之手。
画山画到这程度,外人见之都会称奇,可是苏婳却不满意。
因为看着笔下的山,她没有那种感动得想哭的冲动。
也就是说,她只画出了山的骨,却没画出山的魂。
正所谓“画山画骨,更画魂”。
看样子,明天还得去博物馆继续参,继续悟。
苏婳去卫生间洗了把手,打电话叫了夜宵。
吃过饭后,她冲了个澡,躺到床上。
因为画画太耗费体力和心神了,没多久,她就睡沉了。
睡沉后,她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婴儿,长得粉雕玉砌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睫毛,小圆脸,萌到想哭。
他光着小脚丫,在墨色的山脉上爬来爬去。
忽然,婴儿朝她伸出手,咧嘴一笑,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苏婳的心都被萌化了。
她笑着应了声,伸手要去抱他。
就在她的手,刚要触到婴儿的手臂上时,那个精灵般可爱的婴儿,却凭空消失了。
苏婳的心都碎了。
撕心裂肺的失落。
她猛地睁开眼睛,望着空洞的天花板,眼角噙着冰凉的泪水。
原来是个噩梦。
自从那场车祸肚中的胎儿夭折后,她就时常做这个噩梦。
醒了,再睡就很难入睡了。
苏婳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朝外看。
外面万家灯火,热闹非凡,她的心却很空,空落落的,漂浮在半空中。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午夜的梦境,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没想到,那个才两个多月的胎儿,会给她留下这么大的疮疤。
苏婳双臂抱紧自己,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特别脆弱,特别孤单,像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想找个温暖的港湾靠一靠。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在安静的深夜,听起来有点瘆人。
苏婳警惕地走到门口,屏气凝神,问:“谁?”
“是我。”
外面传来磁性惑人的男低音。
很熟悉,是顾北弦。
短暂意外后,惊喜涌上心头,苏婳急忙拉开门。
高大英挺的男人,一把把她按进怀里。
他衣衫上裹挟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按着她削瘦的后背,他低声说:“知道你需要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