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地传达着清国锦州战事总指挥睿亲王的一系列军令。
按照睿亲王多尔衮的最新部署,留在土城这边的汉军四旗各部分兵马,以及天助军、天佑军、朝鲜军的兵马,尽皆开至女儿河北岸边结阵防守。
除了孔有德直接指挥的乌真哈超炮营原地不动外,土城这边再无别部汉军、朝鲜军驻扎守御,各部尽数移师女儿河岸边。
最后留下一句“敢有违令者,尽斩!”后,劳萨便急急策马奔回复命去了。
土城上的各位汉将可不敢多问缘由,他们在清国虽然身居高位,然却也只是徒具其名罢了,那些满洲官将其实没有几人真拿他们当回事。
而今,又正值军情紧急之际,他们更是不敢多问缘由,齐声应和接令后,便纷纷下了土城各自集结军队去了。
刚才还人头攒动,言语纷争不断的土城,如今就只剩下恭顺王孔有德与续顺公沈志祥二人呆立当场。
作为同是大明东江镇出身的汉将,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沈志祥几人不得不紧紧抱团在一起,毕竟在清国境内都是毫无一丝根基。
而且,他们当初在东江总兵毛文龙麾下效力之时,也曾将清军视为死敌,哪个手上没沾染几百上千清军将士的鲜血和生命。
在清国各级官将中,尤其是那些满洲八旗的中下级军将之中,说不定哪个的亲眷就曾亡命于他们的刀下,又或是亡命于他们麾下将士的刀下。
虽然,当时尚是分属不同阵营,互为仇敌,在所难免,但总有那些一根筋的人转不开这个磨磨,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寻个由头,将他们打杀了。
难道黄台吉还真会为了给他们报仇,将那些满洲八旗的猛将如何不成?
即使如孔有德已经投顺大清近十年时间,且已贵为大清国的恭顺王,却也仍然不能被清国朝廷上各满洲王爷、贝勒、官将们正眼看待。
其实,莫说他们这些后期才投顺的明将,就连早期就已投顺的范文程、宁完我等人,早已成为黄台吉身边近臣,又能如何?
还不是每每受到清国各王爷、贝勒、官将们的羞辱,何况他们的手上还没有沾染满洲将士的鲜血和生命。
而且,在清国内部的投降汉官汉将之间,也暗中存在着一些争斗,毕竟大清最重的还是军功,然军功可不能用嘴得到,是要靠自己领着麾下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去拼的。
所以在这些汉将眼中,他们所争抢的不仅仅是自己在清国君臣心目中的地位,更是自己麾下将士的多寡、优劣,以及自己所分得的田土、军械等等,因为这些都是决定麾下将士质量和士气的重要因素。
他们之间的争抢,并不全是为了面子,大多都还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活着!
而清国从皇帝黄台吉以下,也大多乐见他们之间的良性竞争,毕竟他们也不想养着一帮子废物。
哪个更为优秀,对大清国更为忠诚,哪个便更有用处,也是他们优先要保留的人才,也必定会得到更多的优质资源分配。
所以,别看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沈志祥他们几人,之前在东江镇的时候为了利益有过多少纷争,而今却也只能绑在一起,为了各自的生存空间,共同努力。
望向土城下,智顺王尚可喜的天助军率先开拔,他们队伍打着旌旗离开土城,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南面的女儿河岸边行进。
孔有德看了一会,竟开口对身旁沈志祥悠悠说道:“始终未见宣府军旌旗,不知那个张诚隐身在何处,是否有何阴谋?”
对于当日的石门山一战,孔有德如今思来,仍是在内心惶恐不已。
虽然,当初击伤他的宣府总兵杨国柱,已在同日被清国勇士击杀当场,但宣府军留给他的武勇表现,仍然十分深刻。
而后,宣府军在张诚的率领之下,更是频频建功,竟连素以骁勇善战而闻名的豫亲王多铎,都战死在宣府军的阵前。
不止是满蒙八旗各将对张诚和宣府军十分重视,就连他们这帮子汉将,也对张诚和宣府军极为重视,甚至是十分的忌惮。
孔有德更是在私下扪心自问:“想不到,大明还有比辽东铁骑更能打的军马?唉,也不晓得自己投奔大清这一步,是对是错啊!”
不过,这一番疑问他留在了自己的心中,就连一同祸乱山东,最后投降清国的战友耿仲明,孔有德都未敢将这一丝疑问相告。
其实,即使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沈志祥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没有完全的信任,只不过时事如此,不得不抱团在一起,无非是互相利用罢了。
沈志祥的心中对张诚的宣府军,也是有些恐惧之意,他听到孔有德的话后,凝神望着女儿河对岸的宁远军旌旗。
片刻后,他才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我等早无退路,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只得闭上眼睛往里跳了!”
沈志祥的话正好代表了大多数清国军将们的心声。
虽然,他们一个个在平日里都信誓旦旦,不将张诚、宣府军等放在眼里,可若是真要与之对上阵了,这内心之中却还是十分渗得慌啊!
不过,此刻大清国睿亲王的军令再次,哪里又是他们敢于违抗的?
就算是心中七上八下,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上去了,无非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