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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辽总督洪承畴召集诸官各将议事后,在第二天的夜间不知为何,女儿河与小凌河交汇处往东二里多的地方,正对着锦州城的南关所在,竟一片灯火通明,喊杀震天。
这一番躁动的声音传到南岸,明军各营尽皆大惊,还以为清军趁夜渡河袭营,急慌慌掌灯鸣号,待集合了队伍拉到营外,却又见不到清军攻来。
各官将都是一脸狐疑,就连向来沉稳的蓟辽总督洪承畴都有些略显失态,他的盔甲都没有穿着齐备,只在外面打了一件羊毛斗篷,便急急赶来。
他站在大军阵前观望着对岸,只见冲天的火光与喊杀声主要都集中在锦州南关那边,乍一听来,似乎清军要渡河来攻。
可仔细听去,那阵阵传来的喊杀声却似乎离自己又很远,并未有向南岸渐行渐近之态,众人的心中这才逐渐安定下来。
他们纷纷猜测着对岸清军那边是何变故,当然最有可能便是锦州城内的祖大寿杀了出来,即使不是祖大寿亲自带人杀出,也是派兵出城夜战。
可祖大寿为何要在今日派兵出城,夜袭清军大营,各官将虽众说纷纭,然却都猜得很不靠谱。
倒是作为外甥的吴三桂一语中的,似乎很合实情,只听他说道:“洪督,想必定是城中材薪断绝,无以为生,这才出城夜袭,恐是要派人渡河求援。”
对于吴三桂之言,众人也以为是,就连总督洪承畴也是动容道:“城中材薪一直不足,真是难为祖帅啦。”
此刻,众官诸将围在洪承畴身边,都在女儿河南岸一处为指挥渡河搭建的高台上,洪承畴放下手中千里镜,沉声道:“吴总兵,请你派出一队精骑,往东搜寻,就在锦州南关方向,看可有城中消息传来。”
吴三桂明显有些急切,他说道:“洪督,末将亲自领兵前去,如何?”
“也好,那就劳烦长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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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去后,洪承畴与众官将也不敢回营歇息,都聚在这里观瞧着对岸的动静,如此直到二更天过后,对岸才略显平静,显然战事已经结束。
可左等右等仍是不见吴三桂前来回报,当接近三更天时,才见东面一溜火光急速奔回,众人纷纷猜测,定是吴三桂的回报来了,只是不知是好是坏。
片刻后,果见吴三桂急匆匆奔上高台,来至总督洪承畴身前禀道:“洪督,果是城中派人求援。”
“哦。”
洪承畴问道:“如何得的消息,可是有人渡河过来?”
“是,末将在河岸救得一人。”
“人在何处,可是带伤?”洪承畴急问道。
吴三桂抱拳回道:“禀洪督,来人衣衫湿透,浑身遍布血迹,末将已命人将其护送往总督行辕。”
“好。”
洪承畴点首表示满意,夸奖道:“长伯将军,办事谨慎稳妥,果不负老夫所望。”
他接着又对众人道:“走,回行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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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辽总督的行辕大帐内,诸官各将列坐两厢,而正中一张软椅上,正坐着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
他此时已换过了衣衫,但仍能看到头上发髻不住滴落着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身上,打湿了那一件崭新的鸳鸯战袄。
蓟辽总督洪承畴才步入大帐,看到这人身旁只有一个火盆,忙吩咐道:“去,再取一个火盆来。”
他正待发问,却见那中年汉子猛地扑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恳求道:“洪总督,总督老爷,请您快些救援锦州吧。”
诸将见他如此,大多都已动容,而蓟辽总督洪承畴却面色如常,出声询问道:“你且起身,先回本督问话,你是何人,姓甚名谁,在锦州城中任何职事?
那汉子闻言抬起头来,流泪回道:“回洪总督,小人名祖兴,在祖大帅身前任百总。”
洪承畴继续问他道:“祖兴,本督再问你,现今城中情形如何,粮谷还可支持许久?”
祖兴闻得洪承畴问话,泪水更多了些,他回道:“回总督话,城中军民苦啊,粮谷还可支持些时日,可城中不得樵采,至今已无薪材多日,诸位将军都是冷饥生食,照此实难以维持。
祖大寿这才派出我等百人,冒死出城乞援,还请洪总督快些发兵,驱退奴贼,解了锦州之围,若晚些怕是城中将士,连提刀的气力都没得啦。”
大帐内的各位官将,都是一脸悲切之情,就连戴罪自赎的马科脸上也是一片悲切之色。
蓟辽总督洪承畴却不为所动,他面色如常的继续问道:“本督再问你,城中还有多少兵马,火药炮子还有多少。你可知晓?”
祖兴不敢抬头,仍旧跪在地上回道:“禀洪总督,城中能战之士,尚有万余,只是战马多被宰杀充饥,因此城中多为步军,骑兵只剩下不到三百骑,而今夜又少了百骑之数。
至于城中火药、炮子,历来便多有存留,此番奴贼围而不攻,因此所余尚多,就算奴贼猛攻,也可足够两三日用度。”
蓟辽总督洪承畴听完祖兴的禀报后,抚须不语,良久才开口说道:“祖兴,你渡河而来,必是辛劳疲惫,且先下去用些饭食,好生歇息。”
祖兴一脸的不情愿,却也无法,只得再次向总督洪承畴叩头拜谢后,缓缓退出大帐。
洪承畴这时回身看向一旁的幕僚李嵩,轻声道:“镇中先生,烦请代我前去安排祖兴用膳歇息。”
李嵩作为洪承畴的亲信幕僚之一,又如何不懂他的心意,当下便对洪承畴点了点头,转身退出大帐,前去寻祖兴。
这时,帐内众官将也已议论开来,众人都颇为担忧,若是救援不及,锦州城破,你此番援辽之战便告失败,今日与会各人都是要担当罪责的。
因此大家都对发兵援锦毫无异议,只是在出兵的具体日期上,未能达成一致。
他们一派认为,当即刻发兵攻过女儿河去,援解锦州之围,以免迟则生变;而另一派则以为,当前准备不足,仓促进兵,只会自取失败之道,还应按照原定计划三日后发起进攻。
见众人争论不休,蓟辽总督洪承畴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他不提进攻解锦州之围的事,却开口向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问道:“长伯将军,这个祖兴,此前可曾识得,是否知其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