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移步来到黄台吉塌前,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中也着实难过,俯身低声说道:“陛下,身系大清未来,当爱惜龙体,实不该如此忧伤。”
黄台吉抬起眼皮看了看代善,他大口吸气,强打起精神来,对他说道:“王兄宽心,朕没事的,歇息片刻就好。”
望着满堂的大清国官将,黄台吉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对于目前的处境,他也是十分清楚,但海兰珠病情危重,黄台吉又怎能不陪在她的身边?
但他虽然是一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君王,却也知晓此时此刻,注定是不能离去。
黄台吉再提起一口气,对代善问道:“王兄以为,何人可任镶白旗旗主?”
礼亲王代善闻言一惊,心道:“啊,这是要夺了多铎一系,镶白旗的旗主之位。”
他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说道:“多铎长子珠兰,本是庶出,又尚在冲龄,不足十岁,自是不可继承这镶白旗的旗主之位。
不过,次子多尼,却是继福晋达哲所生养,不如就叫多尼承袭了豫亲王爵。”
代善果是老奸巨猾,他并不正面回答黄台吉的问话,只言多铎的长子珠兰不是嫡出,不能继承这旗主之位,又言次子多尼乃是嫡出,可以承袭豫亲王之爵位。
他对于谁人适合继承镶白旗的旗主之位,讳莫如深,便是不知黄台吉心中所想之时,不敢擅自提出人选,以免引致黄台吉的猜忌。
再者,现在正处于前景难以预料之时,代善可是不愿给自己多树强敌。
要知道,满洲拢共才只有八旗兵马,谁当上其中一个旗主,不止是拥有了旗中勇士,而是拥有了旗中的数万丁口。
而且,这一旗之主可是世代传承,按理就该是多铎的儿子来做这个镶白旗的旗主,此刻黄台吉问代善,其实就是想借着代善之口,行更换旗主之事。
老奸巨猾的代善,又何尝看不出黄台吉的这点小心思。
黄台吉听了代善之言,心中一沉,良久后,才又开口道:“王兄,我大清国初创,百事待兴,这一旗之主更是尤为重要,多尼才只有六岁,怕是不能胜任。”
他这时连说话都已有些吃力,只是说了这一句,便要停下来歇息片刻,而鼻衄之症困扰,时不时的还要探头到床榻之外,使鼻血流入床沿的金盂之中。
就在代善暗自揣测,黄台吉会将镶白旗交予谁的手中时,却听他说道:“王兄,朕以为可使阿济格,暂代镶白旗的旗主之位,等将来多尼成年之后,再交回到多尼手中。”
黄台吉说到此处,用最后一口气力,抬起眼皮望定代善,向着他问道:“王兄以为如何呀?”
代善此刻也不得不佩服黄台吉,在心中暗道:“老八,果然不简单!”
他接口说道:“陛下一心为我大清着想,如此自是再好不过,阿济格本就是多尼的叔叔,由他来代管镶白旗,只是再好不过。”
代善嘴上虽是如此说,但心里却是明白得很。
黄台吉为了避免多尔衮一系,兄弟齐心,连连使出反间计用在自己兄弟身上,果然使得大哥阿济格怨恨起多尔衮来。
他当初以阿济格犯错为由,夺了他的正白旗,却转手就给了多尔衮,由此,阿济格便开始怨恨亲弟弟多尔衮,抢走了自己的正白旗旗主之位。
此后,阿济格便开始向豪格靠拢,且越走越近,落入了黄台吉的圈套之中,而不自知。
现在黄台吉又借着多铎儿子们年幼的借口,将多铎的镶白旗夺下来,可他此次却并没有据为己有,而是提出让阿济格做镶白旗旗主。
如此一来,就算多尔衮有意见,却也无法再提出来,因为他现在统领的正白旗,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所以,现在黄台吉又以多尼年幼为借口,而以阿济格代替他做镶白旗的旗主,无论是多尔衮,还是多铎的家人们,都说不出来什么。
毕竟,亲叔叔代侄子先管着镶白旗,等侄子多尼长大后,再归还就是啦。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说辞,之所以如此讲,就是为了堵住一些人的嘴巴而已,就如同多尔衮一般,他统领了正白旗后,可曾有过再归还给阿济格的意思吗?
而且,阿济格此刻已经是完全倒入豪格一派,这镶白旗交给他,不就等于是交给了豪格一样。
照此看来,现在大清国这一边,黄台吉几乎直接掌控了整个大清,正黄、镶黄、正蓝、镶白四旗的力量。
听了礼亲王代善的话后,黄台吉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他躺回到御榻上,淡淡道:“王兄,朕累了,想独自歇息一会。”
代善闻言,又劝黄台吉好好休养身体,便识趣地起身告退而去。
等代善离去后,黄台吉才将从盛京来了两个满洲官员满笃里和穆成格叫了过来,向他们仔细询问了盛京方面的情况。
尤其是有关海兰珠生病一事,更是问得十分认真。
可满笃里和穆成格二人,都是外官,对于宫里边的事情也是知之不详,这更使得黄台吉心中焦虑万分。
人往往都是如此,越是没有确切的消息时,越是容易首先往坏处上想,黄台吉也不能例外。
他心中想念和关切海兰珠的病情,立刻便召唤亲卫巴牙喇兵,让范文程代写了一封书子,便即发往盛京。
书子里的内容也是十分简单,除了在开始问问盛京的情况,几乎大半篇幅都是在问询关睢宫宸妃海兰珠的近况。
一代英武神勇的帝王,竟致如此,还真是一个大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