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也是叹息一声,说道:“皇上一向用心良苦,但又事事焦急,思前而不能顾后,愈是困难之时,愈发觉得束手无策,也愈是焦躁难耐。
今上坐在乾清宫里,并不尽知战场上的形势,只凭一些塘报上的只言片语,监军的密奏,再有锦衣卫的刺探所得,自认为对战场了若指掌,遥控战事于千里之外。
如我等在外督师之臣,动辄得咎,难措手足。现如今傅宗龙也已释放出狱,授任为陕西、三边总督,专一督剿闯贼。
他的这个差使也不好办,所以日子也不会比学生好到哪里去。”
刘子政神情感慨地苦笑一下,说道:“傅总督此番出京剿贼,我看他怕是难再有回京之日,这恐是他最后一次带兵出战,若无意外,将必败无疑。”
洪承畴面色惊疑不定的说道:“傅元宪到了西安之后,倘若能操练出一支精兵来,也许剿贼一事尚有可为。”
刘子政却好不思索的说道:“他亦有此心,但却做不到!他此刻就好比是一支箭,已搭在了弦上,而拉弦的手却是在当今皇上那里。
洪督试想,这箭已在弦,弓亦拉满,如何还有不放出的道理?
我恐怕他的部队才刚募集,尚未整练,就会匆匆东出潼关,以不练之师,对抗百战余英之贼寇,又岂能不败?”
“唉!”
洪承畴闻言摇了摇头,不觉叹了口气,问道:“依先生之见,学生此番出关,名义上虽有官军十三万人马,可除掉空额,汰去老弱,所余大概不足十万之众,能否与虏贼一战?”
刘子政略有思索后,说道:“我虽然离开辽东多年,但此间局势也有所耳闻。建奴如今正在得势之时,若单从兵力而言,其并未比我方占优,可论起将士用命,上下一心,确非我方所能相匹。
洪督虽统率八位总兵大将,拥兵十余万众,却是人各一心,难以形成合力,专心与建奴鏖战。
而虏酋四王子黄台吉却能身到前线,亲自指挥作战,对于两军情况,可谓了若指掌。可观之我方,从皇上到本兵,对于敌我双方情况,如同隔雾观花,总是十分朦胧。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虏酋四王子可以当机立断,或退或进,指挥灵活。而我方之庙算,却要取决于千里之外,做督师者名为督师,上受皇帝遥控,中间还有兵部掣肘,下亦受制于监军,不能见机而作,因利乘便。
此既指挥之不如建奴,已是十分明显。
再说建奴土地虽少,物产不丰,但其内无隐忧,无论旗丁、包衣或奴隶均直接隶属于八旗,就如同一个个大兵营,无事则耕作,有警则出战,不像我们大明,处处叛乱,战事频仍,百姓流离失所,各镇皆是军心涣散,谁肯真正为朝廷出力?
朝廷当下更是顾此而失彼,遍地贼寇,烽烟四起,这是国势之不如建奴也。
最后,我方虽然毕集举国之力,向关外运送粮草,现听说勉强可以支撑一年,但一年之后又该如何?一旦战事久拖不决,年内不得获胜,下一步可就困难了。
何况今多凭海路运粮,不惟路途遥远,更是风涛险恶,损失甚重,万一被建奴截取粮道,军心立失,虽十数万人马,亦不战自溃!
而建奴却是在他的境地作战,没有被切断粮道的危险,他不仅可以自己调运供给粮草,还可勒索、逼迫朝鲜从海道给他运粮。
单从粮草这一点来说,我方也大大不如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