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开场白,看似说说笑笑,提及的也都是些往事,但其实任兆南只是在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别说现在,即便是在当年,他也是敢于和李光旭硬碰硬抗衡的。
林海当然听得出话外之音,于是不无感慨的说道:“任总之所以能成为全省首富,其眼光和实力,非普通人可以相提并论啊,想不佩服都不成。”
“吹捧过头了,我只不过是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有幸先富起来,算是时势造英雄吧,我这个人,既不狂也不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全靠着兄弟们的鼎力支持,无论到啥时候,我都秉承一个原则,那就是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有兄弟感情,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所以啊,这地方修好之后,我压根就没打算搞经营,索性就成了哥几个休闲娱乐的场所了。”
王波也说道:“是啊,五哥是最重义气的了,在抚川,提起任家老五,没有不竖大拇哥的。还有啊,小洋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哦,放眼抚川,有资格在这里喝酒聊天的,绝对不超过二十个人。就连同尘俱乐部的会员,也不是每个人都来过的。”
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故意在说给林海听。
林海也确实在听,而且非常认真。
“任总,我很荣幸,初来乍到,就能得到您的信任和赏识。”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任兆南哈哈一笑:“我这个人说话,从来不玩那些虚头巴脑那一套,向来有啥说啥!咱们之间素昧平生,从来没打过交道,之所以高看你一眼,无非是因为李书记对你委以重任。所以啊,动机并不纯洁,怎么样,这话实在不?”
“实在,太实在了。”林海说道。
“虽然掺杂功利色彩,但不代表我们不能成为交心的好朋友。我始终认为,林老弟是个未来可期之人,这样的年轻才俊,是决不能失之交臂的。”任兆南说道。
林海点了点头,略微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任总这么坦诚,那我也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吧。”
“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性格的。”任兆南道。
林海沉思片刻,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啊,几天前在市政府党组会议上,我就已经意识到了,柳杖子矿体制改革这个工作,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有心想往外推,但却被摁的死死的,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任兆南和王波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往下听去。
林海继续说道:“实不相瞒,通过这几天的财务审计,柳杖子矿业公司暴露出很多问题,具体我就不详细说了,总之一句话,这其中存在利益交换的嫌疑。退一步讲,即便利益交换的事无法查实,但南风集团之前提出的三千万买断百分之七十股权的协议,也是非常不合理的,换成我是李书记,也会考虑叫停。”
说到这里,林海故意停顿了下,看了眼任兆南和王波。
两个人表现得都很淡定,只是对他的目光报之以微笑。
林海深吸了口气,又接着道:“而且,我还听说,京城的大公子也想染指矿业公司,你们双方还爆发了激烈冲突,如此一来,局势就更复杂了,我今天来,其实就是请问任总,您在这件事上,决心到底有多大?”
“这很重要吗?”任兆南笑着道。
林海认真的点了点头:“非常重要,至少可以左右我未来工作的方向。”
任兆南想了想,笑着问道:“老弟,你这话可就有点假了,在抚川政界,李光旭可以算得上只手遮天了,你初来乍到,巴结他还来不及呢,怎么敢为了我所谓的决心,违背他的意愿呢?”
林海苦笑:“说了您可能不相信,李书记的态度非常含糊,他只是反复强调,柳杖子矿体制改革,必须建立在国资委控股的基础上,民营资本占比不得超过百分之三十五,至于别的,让我自行决断。”
“我操,百分之三十五,老李是真狠啊,既想要民营资本的钱,还不能让我们参与企业的管理和决策,这也太他妈的黑了。至于让你自行决断嘛......”任兆南没继续往下说,只是呵呵的笑了几声。
林海点了点头:“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我认为李书记叫停了南风,是为了给大公子入股做准备,可看他提出的条件,好像并不是想让大公子进来的架势,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懵了,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东北有句话叫忽悠。
很多人想当然的认为,忽悠就是用假话去骗人,其实不然,真正的忽悠高手基本上是说实话的。
忽悠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脑袋里的想法巧妙装到对方的脑袋里,然后让对方心甘情愿的把兜里的钱,放进你的口袋里。
这个套路,有个专业术语,叫洗脑。
林海没指望能真正的给任兆南洗脑,但他也很清楚,在这个老油条面前,瞪眼说瞎话是肯定不成的,要想让其入局,那就必须来点真格的,用实打实凿的话,赢得对方的信任,然后让他自动自觉套上嚼子,一步步的被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