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虚与委蛇(1 / 2)

九江王国,阴陵县城外。

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了枯黄的野草,阵阵厉风鬼哭狼嚎翻滚吹过,不时捡起无助的枝叶抛上半空,肆意玩弄。巨日慢吞吞爬上半空,色泽冷白,光焰暗淡,透露着莫名的暮气。

吕泽亲自坐镇的汉军阵营,与九江王英布亲率的三万九江军摆开阵势,相互对垒。

营帐内,吕泽与张良相对而坐,陈豨、蛊逢、郭宁、郭蒙等麾下大将分坐左右,看着帐内挂起的九江郡地舆图,筹谋着接下来如何打破僵局,重创咄咄逼人的英布军。

阴谋诡计、军略筹划,非英布所长,但论及具体行军作战,就到了他的强项。被项昌单刀赴会,在大军主帅营帐中将汉使随何射杀,逼迫他与汉营彻底决裂,再无媾和可能,他的战争本能也就此觉醒。

在项昌离开后第二日,英布断然将步军甩下慢慢进发,自己亲率三千骑军,加上有马镫这个大杀器加持,日夜兼程,渡过淮河,飞速进入九江王国境内,奇袭曲阳县城。

而吕泽听从张良建议,为防备英布,也急匆匆将蛊逢、陈豨调到了曲阳县与钟离县坐镇。这两座县城,是进入九江后的首当其冲。

蛊逢率一万军刚刚抵达曲阳,还不等站稳脚跟,几乎同时英布三千骑兵已经杀到,冲进了城内。

英布却是将学自霸王的突袭其不意、侵略猛如火的骑兵运用精髓,发挥的淋漓尽致。而英布的九江军原本都是旧楚子弟,而今回到故土,情知要抢不回地盘,就要陷入汉军重围,死路一条,因此迸发出了超强战斗力,愣是以少胜多,将猝不防及的蛊逢军被杀得大乱,犹如没头苍蝇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防御,不多久一举崩溃。

蛊逢在亲卫骑兵的护持下,冲出南门侥幸逃生。逃出十几里,发现英布没有追赶,蛊逢没有第一时间赶往陈豨坐镇的钟离县,甚至也没有派遣兵士传送信息,而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在原地收拢从城内逃出的溃散兵士,企图寻机反攻。

丢城弃地可是大罪,蛊逢是想将功补过。此时他已获知英布仅三千骑军,身后并无步军,而骑兵可不善守城。

不得不说,蛊逢对得了项羽用兵真传的英布还是不够了解,——对有骑兵在手的英布来说,防守?简直是笑话!

打崩城内一万守军,并且逼降了两千余众,最让英布大喜的是斩获了两千余匹战马。

留下五百骑兵兵看守俘虏,守护曲阳,而英布自俘虏中挑选精壮,补充进折损的骑兵中,重新补足两千五百之数,换上新战马,亲率着就此再次冲出城去,向着下一城钟离县杀去。

出城不久,顺路将不知灶王爷脸黑、一心抱定不切实际意图的蛊逢,好不容易收拢起的数千军给再次打散,蛊逢还差点被英布一矛刺于马下。

充分认识到山神爷的家什是石头的,蛊逢至此彻底胆寒,连钟离县也不敢去,绕弯直接飞逃向寿春,向吕泽与张良报丧而去。

相比于蛊逢,陈豨时间充裕的多,早一日抵达。但想着前头有蛊逢顶着,英布就是插翅一时间也飞不过来,兵士进驻后,慢吞吞的很不上紧,自然不出意外,也就此重演了蛊逢的旧戏。

连下两城,英布军势正盛,马不停蹄,直冲阴陵县而来。

阴陵县可没有汉营有力大将坐镇,兵力也不过千余,英布拿下不费吹灰。

然而,他的好运也到此为止。

在将蛊逢与陈豨两军调拨北上后,张良测度两将就怕抵御不住英布兵锋,在他建议下,吕泽亲自引数千骑军,连日紧急行军,赶往两县汇合而来。

半路遇到蛊逢,得知曲阳县已失,吕泽大惊,对英布骑军速度之快大感意外。而走不多久,意外又遇到陈豨,得知钟离县也失,更惊,不敢怠慢,引军直扑阴陵县而来。

故而就在英布拿下阴陵县第二日,吕泽引骑军也抵达了城下。

英布军少,骑兵又不利于守城,被吕泽军一个冲锋,不甘退出了县外。

对于吕泽军到来如此之快,英布也是大为讶异。情知此时一旦退却,吕泽军随后进犯,拿下的两县就怕也不保,英布就引数千骑军粘黏不去,吕泽军一出城他就进行扰袭,将吕泽骑军逼在阴陵县北上不得。

吕泽无奈,自寿春源源不断调军前来,连带张良也迫不得已赶来筹谋军略。而英布步军这时也自后方赶来,双方军队在阴陵县这弹丸之地越集越多,数次大战,互有胜负。

阴陵县容纳不下数万大军,吕泽与张良就将主帅营帐直接设在城外。

吕泽军四万余,英布军不足三万,英布军战力强悍,吕泽军军需充裕,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战局一时间形成胶着。

“英布用兵灵活诡诈,鲜少会打攻防久战,却要提防他突然舍弃阴陵,转而南下,奔袭庐江郡。”张良咳嗽了几声,指着地舆图轻声道。

这段时间一直帮着吕泽策划军略,收拢旧楚之地人心,每日忙碌到半夜,张良身上箭伤已经痊愈,过于劳累下脸色依旧白如脂膏,颇见病容。

“报,大将军,‘稷嗣君’叔孙通求见。”帐门出谒者躬身通报道。

张良一听,大惊失色,仓促起身,衣袍却是将身前案牍上的盘盏“叮叮当当”扫落一地。

吕泽一边挥手让将叔孙通带进来,一边安慰张良:“军师休得惊慌,也许是好消息,叔孙通将项昌小儿给灭杀在临江王国也说不……”

吕泽说到一半,看着进帐而来的叔孙通,就再也说不下去。

叔孙通浑身衣袍碎裂,几乎变成了破布烂片,头发披散双眼惨红,宛如恶鬼,脸颊、脖颈、双手等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刀子般的寒风切割得青紫皲裂,整个人哆哆嗦嗦,惨不忍睹。

——这副样子就差将“惨败”两字写在脸上了,那里来得什么大胜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