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朗低头喝了口酒,有些无奈的长叹了口气:“大将军还没有发现罢,从兖州秋收之后,从前便浮动的人心,如今动荡的更加厉害。”
周元朗与图远一道,进了道旁的一处酒家落座,坐定之后,图远伸手给周元朗倒酒,问道:“先生,城外的陈军,已经猛攻数日了,根据线报,淮安军的右路军,也已经在咱们城西驻扎。”
他伸头,朝巷子里看去,四五个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孩童,正在传唱这首童谣。
“先生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图远松了口气,起身对着周元朗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去布置防务去了。
老实说,沈毅分田的手段,虽然高明,但并不算新颖。
显然,这位宗室亲王并不是什么蠢物,他已经察觉出来,继续留在济南,可能要背大锅了。
“好多人唱…”
凌肃顺着沈毅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禁有些出神。
“沈七…”
他几乎就要跳出来拿人的时候,理智让他停了下来。
“这一点,大将军比我更清楚。”
图远先是点头,然后开口道:“先生,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要说好了。”
谁能在山东重新给老百姓分地,自然人心归附,而且是那种死心塌地的归复!
他叫了一声。
“吃他娘,喝他娘,吃喝不着有汉皇…”
图远默默上前,低眉道:“王爷,城中军队本来就不够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出城的。”
“所以大将军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问我济南应该怎么守,而是问济南还要不要守,是不是?”
“您这个时候出城,危险的很,那些南人个个凶恶,万一把您捉了去。”
听到这里,周元朗几乎木在原地,手脚冰凉。
“我倒真的很想,见你一面了…”
说到这里,周元朗顿了顿,皱眉道“相比较来说,我担心的,并不是围城,也不是粮食…”
沈老爷伸手指向前方的济南城,笑着说道:“看,好大一座城。”
如果齐军死守济南,沈毅攻进来的希望不大。
“听来的。”
“不当差,不纳粮,快快活活过一场!”
周元朗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道:“真厉害啊。”
“毕竟…”
毕竟历史上王朝崩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土地兼并太过严重所导致的矛盾激化。
图远被戳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声道:“先生,淮安军虽然无力破城,但是却有能力围城,如今他们只围城三面,分明是那沈七贪取山东之功,想要省时省力,放咱们出去。”
因为历朝历代,只要是长久的朝代,开国之后,都会进行一次“土改”,重新分配田地。
而就在此时此刻,沈老爷也在凌肃的陪同下,观望着济南城。
难道让他把朱里真老爷的田,分给那些下民?
恐怕告示刚贴出去,他周元朗第二天便横尸街头了,“自尽”身亡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带着哀求的目光,看向眼前这个他素来看不起的汉人。
图远也看了看赵良虎,抱了抱拳之后,同样转身离开。
他放下酒杯,举目四望,无奈道:“便是这酒肆之中,也常有非议朝廷之语。”
睿王爷压低了声音,哀求道:“我留在济南,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你高抬贵手,放我回燕都罢…”
所以新王朝分地,不是什么新事。
如今,北齐统治北方,已经七十年,土地兼并问题自然是有的,尤其是早些年,朱里真人大肆跑马圈地,占据了大量的田地。
话说到这里,周元朗心中,也是一阵无奈。
“再者说,济南距离燕都,已经不算太远了,济南城里今天的消息,隔天就能放到皇上的桌案上,朝廷不会不知道济南被围,想救也是来得及救的。”
听到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对,周元朗眉头舒展,正准备离开,就听到了下一句。
“下官等人,怕救之不及。”
图远眉头倒竖,四下看了看,冷声道:“谁敢非议朝廷,捉了押菜市口问斩,自然天下太平!”
“从前此法可行,如今已经断不可行了。”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汉皇,汉皇来了不纳粮!”
周元朗哑然一笑,开口道:“放心,都是睿王催逼之过。”
沈老爷回头,笑着说道:“什么事?”
“我听人说,这济南城距离燕都…”
凌肃目光看着济南城,喃喃道:“只有八百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