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沈汒正在灯火之处宴请宾客,想等到裴怀止来了再一起进去,索性顺着一条斜径而上,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息片刻。
一处亭子就在湖心,安静又孤零零的立着,林挽朝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到,便听到一阵琴音。
夜色中,朦胧的身影,衣衫飘动。
林挽朝看出,那是裴舟白的侧影,她垂下眸,就要不动声色的离开。
可是他却开口了。
“林少卿,如今这么怕我?”
他的声音很是清澈,透着一点黯然的笑意。
林挽朝一愣,募地,弯起一抹笑,走上前去。
“原来是太子殿下,我以为是别人,怕惊扰了,这才想要离开。”
裴舟白静静地听着她扯谎骗自己,自嘲一般地笑了笑,手指落在琴弦上轻轻挑动,阳春白雪的音调就那么飘了出来。
“林少卿不用骗我,我不喜欢听你说假话。从小,在我身边的人就常说假话,除了假话,便是恶语。不过还好,如今那些人……”琴音戛然而止,他抬眸看向林挽朝:“都死了。”
亭子里陷入死寂,两人各怀心事。
任由凉风吹拂着,仿佛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东西被隔绝开来。
忽然,裴舟白咳嗽几声,身形颤抖,攀扶在琴上,发出铮铮琴音。
林挽朝下意识的上前,取出丝绢递给他,“殿下,你……”
“寒疾。”裴舟白接过丝绢,却没有用,只是轻轻的握着手里凝视,“从前做错了事,母后便会罚我跪在雪地里,直到冻僵了,晕过去了,才会被人抬进屋子,长此以往,就落了寒疾。”
林挽朝心下有些震惊,她凝着眉头,隔着夜色看见裴舟白虚弱的面容,问道:“能治么?”
裴舟白说:“也许,养着养着就好了。”
“那殿下何不去看鬼市的幽医?”
裴舟白抬起眼,问:“你担心我?”
“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不担心?”
裴舟白惨败的嘴唇弯起,笑了笑,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
林挽朝扶着他坐好,目光落在面前红木桌案上的古琴,问:“殿下喜欢抚琴?”
“是,”裴舟白看着那块丝绢,不动声色地攥了紧,说道:“只是从前,东安门不准有琴声。到了江南,蛊森特意为我寻了这把琴。说来也巧,这是我第一次抚它,你就出现了。”
林挽朝不懂音律,只记得以前相思山庄里的七师父也喜欢听,以此怀念自己年轻时分别的恋人。
裴舟白见林挽朝没有说话,还以为是她不在意,默默地垂下了眼,“我不像裴淮止,拿的起刀能护住身边的人,只会这些附庸风雅之事。”
“怎么会?”林挽朝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想起七师父说过的话,复述道:“这世上,刀剑可斩思绪,但唯有琴音可寄托思绪。”
裴舟白的眼一点点看向林挽朝,眼底是一点小心翼翼的雀跃。
“你当真这样觉得?”
“是。”
要不然,七师父怎么会那样爱琴。
她也喜欢七师父弹琴。
林挽朝又拨动一下,忽然心血来潮,看向裴舟白。
“这琴好学么?”
她的眼睛从来都是晦暗、深邃,此刻却是透出新奇,像一个好奇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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