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那个报信人冲进来的时候,咱们‘巴王’川庸睡得正香。
在梦里,川庸英明神武,指挥大军左冲右突,将熊午良来犯的两万楚军杀得丢盔弃甲。
川庸站在高处,看着满地的楚军尸体、折断的楚国旌旗……张狂大笑。
再后来,巴国在自己的治理下,俨然成为了超级强国!军力冠绝天下!
我川庸又在外交上展露出了天才一般的能力——先是拉着秦国打楚国,将楚国收为巴国的小弟之后,又大举北上,分化瓦解、邦交纵横,将各国的君臣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梦境的最后,川庸站在高处,全天下都是狂热的欢呼声——‘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熊午良则崇拜地跪在川庸的脚下,被川庸踩着脑袋,仍然恭敬地蜷缩着身子。
哇咔咔咔!
甚么狗屁熊午良!
当初被他俘虏……绝不是我愚笨,而是因为熊午良不讲武德!搞偷袭!
现在事实证明,我才是全天下最牛比的人!
盖世雄主,川庸是也!
……
梦里啥都有,可惜现实是残酷滴!
等到川庸穿戴好衣服,气喘吁吁地赶到‘王宫’的最高处时……看到的是一副噩梦一般的景象。
精锐的曲阳新军重甲武士们,排着整齐的阅兵阵列,以整齐划一的步伐,正穿过城门。
雪亮的甲胄,长戈大戟如同森林一般,巨大的厚实盾牌令人望而生畏——昭显着‘天下第一重步兵’的名声绝非浪得虚名。
这些重甲武士们脚步轻快,身上的甲胄十分明亮,连半点儿刀劈斧刻的痕迹都不曾有……
也是。
一路从【郢都】到【郁阳】,一战未打,一箭未放。
武装游行,不过如是。
且看此时此刻——道路两头,站满了赤手空拳的巴人军卒,站得井然有序,俨然一副夹道欢迎的模样。
号称‘臣拼死力战,已经挡住楚军’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终于从密室里走了出来,面带笑容地站在前列。这厮身旁左右都是位高权重的巴人将军们,一排站得笔直,仿佛在接受检阅。
啊?
握草!
川庸眼前一黑……
暴怒了!
我非亡国之君,但卿等皆是亡国之臣!
川庸拔出腰间的宝剑,绝望地嘶吼着:“走!和楚国人拼了!”
几十个川氏族人,簇拥着川庸,从‘王宫’中冲了出来……川庸并没有冲上去搏杀以死明志,因为他见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曲阳……曲阳侯的侯旗!”川庸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撞了鬼一样:“熊午……曲阳侯竟是亲自前来!”
脊背发凉,一股寒意顺着后背冲到了天灵盖。
那面缺角的侯旗……在无数个深夜惊梦里,这是徘徊在川庸心灵最深处的梦魇。
宝剑已经失手坠地,川庸再定睛一看——显赫的侯旗下,一辆熟悉的青铜轺车。
嘶……
熊午良冰冷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那目光中无喜无悲,说不上里面有什么情绪。但川庸心里很清楚——这是看一个死人的目光。
数年过去了,如果说之前的熊午良还是一个少年,那么现在的熊午良已经蓄了薄薄的胡须,已经是个青年人了。
那张脸庞,熟悉又陌生。
川庸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熊午良没什么可怕的。
但这张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川庸只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
扑通!
双膝一软,不自觉地跪倒在地!
身边的其他川氏族人扶都扶不起来……嚣张跋扈要掌控‘巴王’权力的川庸,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