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道云前来,刘懿忽然感到一股暖流充盈在心口,方才莫名孤寂的一颗心,骤然找到了一丝慰藉。
壮士殉国,英雄离去,这两件事不该被人草草遗忘,哪怕记得的人不多,有人记得就好。
苏道云满脸写着雀跃和欢喜,指着环绕在他身边的墓碑,轻声感慨,“大江东去,故人西辞,历史的长河滚滚向前,躺在这里的人,就像被滔滔河水拍到岸上的浪花,精彩,却又一闪而逝。”
苏道云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是这片土地的恩人,可如今,沦落到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呵呵,刘平田,这算不算是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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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苏道云的悲伤,刘懿轻言细语,“他们不会被遗忘,至少,我不会。”
苏道云也是个豁达明朗之人,抱怨了两句,轻轻一嗅,眼神飘忽处,笑道,“哎呦,刘大人来就来呗,居然还带了上等酒水?”
听罢刘懿哈哈大笑,举起酒坛,“寒枫寺珍藏的老酒,喝一坛少一坛,只有上阵杀敌的将士,才配饮用。”
苏道云脚步轻盈,近前,笑如朝阳,“兄弟们没这个口服,我代劳啦!”
“好!”
两人打开酒坛,各自小饮了一口。
刘懿就近一块墓碑,拔出坟头枯草,一边整理坟头,一边问道,“苏大哥,您经常来此看望故人么?”
“无事之时,会来的!”
与刘懿两番共事,一向有些木讷的苏道云,今日破天荒有些动情,他想了想,心觉方才的感叹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开口斡旋道,“大人,辽西人口本就稀少,近期又都在忙于秋收和平田之事,所以对烈士陵园疏于打理,情有可原,不过,不该忘的,辽西百姓可从来没敢忘。刚才无病呻吟,是我唐突啦!”
刘懿何等人精,他才懒得听苏道云的解释,坟头百尺之草,岂是几日长成?这等拙劣的掩盖,是否太过牵强了些?
所以,刘懿仅是微微点头,便没有任何反应,仍然低头打扫。
这倒是让苏道云有些尴尬。
一小块儿地方打理干净后,刘懿汗微醺,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指了指酒坛,蓦然笑起来,道,“苏大哥,这酒一人一口也是不够分了,今日,与苏大哥谋一微醺,改日再求宿醉,如何?”
“承蒙刘大人不弃,下官奉陪。”
苏道云顺势坐下,主动开坛饮酒。
刘懿接过酒坛,痛饮一口,豪爽道,“苏大哥,我也就是个后生,况且你我并无从属关系,苏大哥叫我刘老弟即可,不必太拘泥于官场那套死板的繁文缛节啦!”
“这可不行,官有官道,有道便有礼,大人若再行谦让,下官这酒怕是要吐出来喽!”苏道云正色说道,看表情,一点没有玩笑的意思。
一抹斜阳吹尺八,刘懿敬佩地看着苏道云,“苏大哥磊落光明、忠诚笃实,举止有礼节,有您坐镇辽西,实乃辽西百姓之福分啊!”
“刘大人谬赞!”
苏道云或许有感而发,大口痛饮,起身仗剑说道,“昔我孝仁帝,握金镜以照耀,击玉鼓以铿锵,天下莫不云彻雾卷,从龙随虎。昔我神武帝,王熙之所牢笼,威风之所兰轹,大秦兵甲瓦解冰消,那才是天下之大福分啊。下官这点墨水儿与本事,只能算得养家糊口,不然,金昭早被下官屠了,还轮得着他祸害一方数十年?”
“天下之官皆养民之官,天下之事皆养民之事,苏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做好自己就好!”刘懿淡淡地回了一嘴,不想再与苏道云再做此纠缠。
酒愈深,两人你一口我一口,逐渐面色绯红。
几口酒下肚,刘懿微微上头,笑道,“父亲曾对我说,一个人在伤心的时候,千万不要喝酒,容易变烂酒鬼。但如果与知己欢聚达旦,喝着喝着,或许就成了酒仙呢!”
苏道云怕是也很久没有喝到这么醇厚的老酒,酒酣胸胆,颇有了一丝丝江湖气,豪气干云地说道,“好酒!真乃好酒,下官替兄弟们敬谢大人厚待啦!哈哈哈。”
“嘿嘿,苏大哥有福气,这酒,我平田军中,可就只剩一坛了,平时王大力那小子总来讨要,都被我无情拒绝了呢!”
刘懿潮红,半醉不醉之间,打算抛一枚橄榄枝,便开口问道,“苏大哥,当今天下各州,皇权微弱,族权强盛,正是我等报效国家之时。苏大哥老骥伏枥,有没有想过,随本令看一看大好河山啊?”
秋风吹过,吹开了少年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