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开化时节,雪化成水,泥泞的土路,很不好走。
赛赤兔驮着并不沉重的刘懿,一路上吭哧吭哧,三步一喘,似乎在埋怨它的主人将它‘狠心’地带了出来,满脸挂着心不甘情不愿。
经过一个月长途陟遐,公元342年,汉历三月初二,刘懿带领这支三百多人的平田小队伍,一路斜插东北,终于踏入了穷的已经山走石泣、鸟水双绝的赤松郡境内。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厚龙岗王二爷和李大爷那般,幸运地遇到了刘懿。
赤松郡也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铃箭草和紫石英,所过之处,每个人都蜡黄饥瘦,看样子,许多百姓的生活,仍然水深火热。
如一年前那般,当刘懿带着乔妙卿诸人踏入这片萧索之地后,众人本还算是良好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荒凉的景象和刚刚出去的彰武郡形成鲜明反差,那种天无只鸟、地无活物、唯我孤零零在世的悲怆感觉,令人压抑的无以复加。
就连素来性子活泼的乔妙卿,也开始沉默不语了。
刘懿走在怪岩横立两侧、窄道沟沟坎坎的官道上,眼见一片荒芜,不胜唏嘘,“平田、平田,有田才能平田,没田平个屁!”
“纵观赤松郡,五山十八寨三十六岗,官民皆贫,世族皆无。对于自己,赤松一郡的平田之事,只要寻到郡守,盖上大印,便可了事。作为汉民,则必须要能帮一分算一分。”
一种悲天悯人的情绪,充斥着刘懿的心海:哎!粟者,国之本也,人之大务也,治国之道也!本就不多的铃箭草和紫石英终会被采完,天不予我,我自取,想要赤松郡的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还得另寻他法啊!
行路期间,刘懿将跟随自己而来的三方势力,统一更名为平田军,虽是借鸡下蛋,却也算统一了旗号,谁成想,这一举竟还有些振奋人心,在这些普通士兵的眼里,他们总算有了正规的番号啦。
眼见午时,刘懿正想号令军队原地休整稍事歇息,前方开路的王大力策马疾驰而来,翻身下马便闷声道,“大人,前方有匪帮一队,约莫二百余人,截路设障,列阵以待,似乎试图榨取钱财,但敌方尚未探得我军踪迹。”
刘懿双眉紧蹙,慢声细语问道,“哦?对面装备如何?”
王大力喘着粗气,如实答道,“其人多五大三粗,清一色配了大长刀,有些人甚至配了盾牌和软甲。末将判断,其中似有军旅之人。”
“哦?军旅之人。”刘懿先是一愣,随后诡诈一笑,寒声道,“哼哼!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劫匪啊!来者不善呐!”
平田之路掺杂太多人情往事和利益勾连,艰辛坎坷,刘懿早料到北上之行必会有世族阻挠,但他没有料到,这些躲在阴暗里的家伙如此胆大妄为,居然丝毫不做掩饰,直接给他来了一个劫匪披甲、拦路抢劫。
刘懿陷入了沉思。
乔妙卿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解闷,自然不愿放过,她轻拍马臀,策马走到刘懿身旁,道,“刘老大,你咋看出来的?说说,给咱们说说。”
一边说着,小娇娘一边用白皙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捅着刘懿的腰眼,搞得刘懿又痒又痛,无法专心思考,哭笑不得。
场中肃杀的气氛,顿时消散了几分。
“赤松穷苦难当,此地百姓劫路求食的情形,我在去年有幸见过。”刘懿深思远遁,想起去年在赤松郡的遭遇,嘴角不禁勾勒出一丝笑意,“三年羁旅客,穷光蛋一个!哈哈哈!”
刘懿回神,继续说道,“真正的赤松郡人呐,茹苦食淡,能有个锄头把,都算是装备精良;体重过百,就算是精壮汉子。他们冬一絮衣,夏一布衫,家里穷的连老鼠都不会光顾,又哪里来的刀枪和软甲呢?我倒是真心想遇到那些人,这样,我们的食物可以赠予给他们,我们的衣衫也可以分享给他们,舍己之不用而利他人,何乐而不为呢?”
李二牛跟马问道,“此地这般穷苦,人们为何不另谋他处?”
“这就说来话长啦!”
刘懿轻叹,将《山海经》中禹于聂耳国北屠相柳,留下天生撼树的北拘人留守赤松的史事,对众人短、平、快地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应成大吃一惊,吃惊问道,“老大,难道赤松人都是撼树境界?那,那咱们还是趁早回家吧!”
刘懿哈哈大笑,“哈哈!当然不是,只有未通婚的北拘人,才是天生撼树。我在年关之际,特意查过史料,及冠之后,北拘人会有天降之劫,若能渡过,则会唤起族印,直入破城,从此修行一途如金盆进水、石斧沉沙,稍有天资者,便可入上境。纵观天下,像这样拥有特殊体质的上古族群,已经不多了。”
刘懿轻轻夹了夹胯下的赛赤兔,棕色小马已经长大,不在肥硕,感应到刘懿的动作,它打了个响鼻,回应着主人。
刘懿有感而发,“现在的赤松,留下的不一定天生撼树,但肯留下的,绝对是故土难离的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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